楚家宅邸——
楚父已经先行折返。
明亮大厅中,楚夫人陪伴在楚父身旁,显然也是因为听闻尉容一事而感到震惊。
“映言!你总算是回来了……”楚夫人一看见她的身影,就迎了上去。
楚映言慢慢走入,未等她入座,楚父开口质问,“你刚才突然离席,说是要去旗袍馆!原来只是谎言!”
楚夫人的生辰即将到来,欲命人裁缎制衣。
楚映言从席间离去,就是以这个为理由。可谁想到,楚父后来得知,她并没有前往旗袍馆,而是前去商会大楼!
楚映言却来不及解释,她是这样焦急,“爸,尉容表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警方真的掌握了证据?他要被判刑定罪?”
“这是尉家的私事!”楚父一句话打断她,不让她再纠缠于此,“你不要再多牵扯!”
“尉家和我们楚家也有亲眷关系,容表哥从前的时候待您和妈妈都很敬重,待我也很好!”楚映言试图想要说服父亲,却也明知几乎不可能。
果真,楚父表明立场,“现在已经今非昔比!”
“映言……”楚夫人不愿他们父女争执,“你听你爸爸的话!”
“你竟然还会去找林蔓生!”楚父又是怒斥,“你又找她做什么?她能有什么反应?”
楚映言愣住,回忆方才在商会大楼,在听见她那样平静的话语后,再也无法继续劝说。
“林蔓生现在是王家的人,你去找她就是最失败的决定!”楚父似要将她骂醒,一番话语急猛而下。
楚夫人亦是道,“映言,不要管这件事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那位林小姐和尉容之间的过去,谁能保证,她心里对他没有一点恨?”
“……”楚映言当真是没了方向。
“老爷!”下属奔走进来,急忙回报,“董事会的元老请您午后去棋社,尉总和王首席都会到……”
楚映言愕然回眸,尉容才刚被带走,元老们这样快就开始行动?
楚父沉思片刻,皱眉吩咐,“回电几位元老,就说我身体不好,一切决定都以他们为准!”
楚映言瞧着外边一片艳阳天,却觉这样晦暗,而她也清楚,父亲之所以不前往,也是为了避免一场拉锯战。
不在此时雪上加霜,唯一能够为尉家所做的事!
……
那家麒麟棋社的复古庭院内,数位董事会元老已经到齐。
那座殿堂的廊道外,岑欢跪坐等候。
突然,传来最新消息——来自于楚父!
楚父不能亲临,将此番紧急会议决定权交付给诸位。
众人还在等候另外一方到场,那便是王氏一族。王父已退居幕后,所以其中之事皆由王燕回定夺,如今唯有他未到!
尉孝礼端坐于蒲团上,沉默间静静等待,神色十分从容。
不过多时,远处而来一行人,为首之人正是王燕回。
距离殿堂越来越近,孟少平接过一通电话,疾步追上道,“大少爷,大少奶奶上午离开莲香楼以后,就去了商会大楼……”
王燕回眸光一沉,事情关系到谁,不需要再追问。
他不疾不徐往前方而行,一踏上殿堂,听见廊道外岑欢呼喊一声,“王首席……”
众人只见王燕回到来,保利两位掌权者都聚齐入席,一场谈判拉开序幕!
……
实则不需要思量,也知晓众人此刻相聚是所为何事,那便是保利执政大权!
方董事沉声道,“就在刚才,我们都收到了最新消息。尉容又被北城警方带走,而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
自从三年之前,当事情发生起,尉容反复出入警署,被拘留被保释,也是来回数次。
直到此次,刚好是第三次!
事关两起谋杀案,到底是否有新证据,谁也不清楚。派人前去北城打听,也被严守严密。
但是对待“三进三出”这一不利趋势,董事会们无法再坐视不理。
方董事道,“我们几个都商量过了,不能看着公司有任何影响!在可能发生状况之前,先一步处理!”
元老们一向以公司利益为重,在隐忍了前两次后,终于也无法再坐视不理。毕竟,此次警方不准予以保释这一令条,带来了严重危机感。
尉孝礼不曾有异议。
王燕回也是默然等待处理结果。
几位董事纷纷颌首认同,方董事接着道,“现在形势未明,我们一致通过,将总经理的实权转移!”
尉总身为实权总经理,根基甚稳,现在就推翻重设也是不易。但是将权利转移分散,却是合情合理。毕竟一个被关押的人,是无法尽心掌管公司。
孟少平亦是跪坐在廊道外,高董事一向推崇尉家三少,岂不是要让他掌权?
下一秒,高董事缓缓道,“孝礼,燕回,你们一个是名誉总经理,一个是首席执行官,由你们两个分管,我们很放心!”
孟少平哑然:尉三少竟然没有独揽大权?
“多谢各位董事的信任,二哥因为私事离开海城,在这期间我会一心一意接管!”尉孝礼不曾质疑,全盘接受。
这明显就是一个局,王燕回微笑应声,“我也当然不敢推辞,请几位务必放心!”
孟少平抬眸,视线望向廊道对面的岑欢,她可是尉三少身边的亲信。更听闻,也是他的情人。
其中必定有鬼!
听闻结果,岑欢已不曾有一丝异样。
高董事在联系尉孝礼的第一时间,她就一清二楚。他半推半就接管大权,放弃一半权利,一是为了公平竞争,名声在外也不会被冠上独裁。二是时机未到,王家父子之间的斗争虽然水深火热,却还未到分晓一刻。
而今错综复杂的盘面,这两人已经将尉容掌管多年的实权分夺!
院子外参天大厦,蝉声而起,方董事问了一声,“难道他真的是杀人犯?”
从前不愿信服的人,都开始动摇……
堂堂保利总经理,尉氏未来继承人,家族最狠猛的角色——竟会身犯命案!
如若成真,这真是豪门圈内最天方夜谭的一则荒谬故事!
……
已是寂静深夜。
颐和山庄独栋院楼的书房内,元昊站在大班桌前方,正在汇报进展。
“孝礼少爷,根据打探来的情况,听说那位已经被谋害的记者,他之前就一直在暗中侦查关注容家当年那起案子!”元昊一五一十道。
容家当年的命案,时隔至今更是久远,不过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记者,他又是哪来的毅力,长时间不断追查?
尉孝礼心有疑虑。
岑欢不禁追问,“警方是怎么查到的?”
元昊又道,“那位记者名叫许守业,新闻稿的笔名是千波,但是在当年,他还有一个笔名!”
岑欢当下一惊,“另一个笔名叫什么?”
尉孝礼也是凝眸定睛,听见元昊道出真相,“——沧舟!”
“千波……沧舟……”岑欢念着这两个不同笔名,虽然字面上的确是有联系,可也无法确实证明就是同一人。
尉孝礼道,“警方难道凭猜测,就能断定?”
“孝礼少爷,事情是这样的……”元昊娓娓道来,两人方才知晓过程。
原来北城警方在不断的追查过程里,终于捕捉到蛛丝马迹,在许守业生平一幅最爱的字画里,瞧见了一首诗。
而那首诗里,其中有一句正是:千里沧波一叶舟!
起先,谁也没有注意到。
因为这项证据,早在三年前就被发现。可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往字画的诗词上作文章,所以就被忽略了。
直至多年后的今日,警方竭尽心力走访调查,终于探访到一家早已倒闭的杂志社。那家杂志社的主编,曾经接过许守业以“沧舟”为笔名时的稿子。
可那时,身为记者身兼数职是不光彩的事,也被业界不成文的规矩打压,所以许守业是隐姓埋名发稿。就连那位主编,也没有见过他。
也正是那位主编,透过和他的谈话,得知当年主编曾经通过电话询问许守业,为什么将自己的笔名取作“沧舟”,而对方那一刻就是念出了这首词。
虽然如此,单凭一位主编的回忆也没有办法确准。
于是,又通过记者沧舟这一个方向开始追查,结果又查到了一处被遗弃,但属于他的旧屋。
旧屋里发现了一只木箱子……
“听说那木箱子里,全都是有关于当年容家的案子,还有当时所有的新闻报道……”元昊打听到的时候,也是震惊。
因为那些收集,居然比当年调查命案的警方采集得更齐全!
岑欢听完这番过程后,一阵寒意从脚底而起,“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以为自己是侦探?”
可许守业已死,而他生前又一直追查,种种看来都像是他的死都是一场预谋!
“还有什么证据?”尉孝礼沉思间,又是出声追问。
警方这一次能够这样直接来缉捕,又不予保释,一定有比起这些更有利的罪证!
元昊迟疑道,“孝礼少爷,我用了所有办法去打探,可是只知道这些……”
警方是为了保守机密,而事情又关乎到北城容氏,当地一方霸主的容家,对这起案子从来都异常保密!
看来这暂时会是一则谜!
岑欢望向他问道,“孝礼少爷,您看要怎么办?”
“慌什么。”尉孝礼漠漠道,“容家的人,还在海城没有走,她都没有慌。”
如今留在海城的人,又和容家有关,也唯有那位千金——容柔小姐!
……
六月里天气持续着晴明。
只是这样灿烂的日子,却也让人昏昏欲睡。
午后医学研究所的休息室里,容柔有些发困。她半眯着眼睛,一边听着几位同伴在谈笑,一边养起精神,稍后才有精力继续投入工作。
只是突然,众人谈话的内容提起一桩“北城命案”,让她猛地睁开眼,倦意立即全无!
容柔立即追问,“张教授,您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昨天去别人家中拜访的时候,听到了海城商界的一桩奇事!一家数一数二的集团总经理,竟然被北城警方逮捕抓了……”张教授也是赶往海城一位大佬家中做客,所以才会听闻,“听说是涉嫌谋杀命案,而且是凶多吉少,因为警方连保释都不准……”
在旁几位研究员一听,都是惊叹不已,豪门大少也会涉嫌杀人?
可究竟是哪一位?
张教授也道不明,因为那位大佬并不肯再言说。
容柔心中一乱,集团总经理,北城警方,涉嫌谋杀……这些关键词在不断涌现,让她不得不质疑。
就连常添也不禁联想:难道是指容少爷?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收到容家任何一丝消息!
容柔却坐不住了,她立刻出了休息室,拨通电话给宗泉,“小泉,你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你……”
……
容柔本是想去寻找宗泉,可宗泉却径自赶来相见。
就在研究所外,容柔一瞧见宗泉就急忙追问,“小泉!他是不是被警方带走了?”
宗泉回道,“容柔小姐,这只是一场误会,警方一定会查证清楚。”
所以,竟然真有其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容柔愈发凌乱,而她所能想到的办法唯有,“我现在就去北城!”
“容柔小姐!”宗泉喊住了她,“容少走之前有叮嘱,请容柔小姐照顾好自己,像往常一样过日子,不要再让他担心!”
“可是……”容柔依旧无法心安。
“容少也说了,如果您去了,只会给他添乱!”宗泉这一句话,听起来不重,却是极重!
容柔没了声音,“……”
这种情况下,她不愿再让他增添烦扰,可是她实在是担心,“他还有说什么?”
“还请容柔小姐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去找宝少爷,包括蔓生小姐在内!”宗泉接着道,“这是容少的嘱咐,请容柔小姐务必遵循!”
他已经被警方缉捕,竟然还能够这样冷静,安排处理一切?
甚至是叮嘱她每一桩事?
是不是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容柔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她轻声说,“他不会有事的!”
这一切,不过是旁人危言耸听!
他一定不会有事!
……
树荫下,一辆车子停靠于路旁。
车内下来一位贵夫人以及一位年轻美丽的千金小姐,一瞧两人也知是母女。
她们笔直前行,进了当地一家十分有名的老裁缝旗袍馆。
老师傅也是在等候,一瞧见她们到来,笑着相迎,“欢迎两位……”
楚映言沉默陪伴在侧,连日里她都没有笑颜。
楚夫人则是朝老师傅应声,又是问道,“老师傅,人已经到了吗?”
“到了!早就到了!”老师傅热忱回道,“就在库房……”
楚映言却是好奇,难道母亲还约了别人?
楚夫人又是朝她道,“映言,你去里面替我选一匹料子,我和老师傅好久没见,想要聊几句……”
楚映言松开了手,走入里面放置布匹缎料的库房,结果当那道帘子一掀开,她走入之后,才发现一道挺拔身影也在其中。
竟然是王燕回!
楚映言一下明白过来,大概是母亲私下约见在这里,想要让他们见一面。
王燕回亦是望向她,两人沉默间对视,楚映言先开口道,“是我妈妈她邀你来这里。”
王燕回没有否认,却也回道,“本来我也想见你一面。”
楚映言心中猛然一跳:他也想见她?
可是那一腔刚刚回暖的热血,却在下一秒听见他的话语后,又迅速冷却瓦解,“你不该去找上蔓生!”
原来是因为那件事,他才会来找上她……
其实无关乎想念!
楚映言站在原地,而他一双眼睛正直视自己,“尉容入狱,和蔓生没有任何关系!不准你再对蔓生提起!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牵扯!听见没有——!”
他是在警告,带着愤怒的警告!
楚映言却也反驳,“他们是没有关系,可是和小宝有关!作为孩子的母亲,事先知道事情进展,这样日后小宝要是问起,她也能告诉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多管闲事!”王燕回直接一句,男声愈发冷然,“不管和谁有关,你都不该再过问!”
或许,她是在多管闲事,但是此刻还是要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找蔓生!但是王燕回,你凭什么让我不闻不问,他是我的表哥!”
王燕回眸光愈发冷酷,“你是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你已经嫁给王家,是王家的大少奶奶,是我王燕回的妻子!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两家是什么关系!”
他的质问来袭,楚映言连日里一直压制的郁闷无法再忍耐……
“王燕回!”她喊他的名字,“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王燕回凝眸,楚映言亦是冷了声音,“就算你有,难道我今天关心尉容,想要打听一下他的近况,就是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王家?”
“我告诉你,我有良心!我的良心不能容许自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一点关心!”楚映言朝他喊着,更是提起儿时,“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小时候还护过我!就凭这份儿时情谊,我也做不到!”
“你们可以做到,我做不到!”楚映言道明立场,那是她心底一直深藏的过往。
王燕回却也刹那记起,年少一幕,那时的他,甚至还和尉容有过所谓的并肩作战……
“那都是小时候年少无知!”王燕回猛地眯起眼眸。
楚映言不曾动摇,“他护了我,就是护了!”
“好!”她的坚持近乎固执,王燕回沉声又道,“你要记他这份情,那你就记着!你只管护着他,不回来也不要紧!”
他纡尊降贵的神情和话语,哪里是希望她回去?
为何每一次低头的都是她?
“我知道了。”楚映言回了一声,转身离去。
她一出去,王燕回也一起而出,楚夫人还在外间,瞧见他们一起出现,便笑着问,“料子选好了吗?”
“……”楚映言哪里还记得选料子,老师傅笑道,“看来是没有选中?楚小姐眼光一向高,怕是要李家绸坊的料子才会看得上!”
“李家绸坊在哪里?请老师傅告诉我的助理,我会派人去选购!”王燕回应声,继而微笑告辞,“母亲,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夫人瞧着王燕回竟然就这么走了,又见楚映言一言不发,也知道他们并没有和好!
……
夏夜里公馆十分宁静,宝少爷做完功课就沐浴睡下了。
蔓生为他关灯,却也瞧见了床头边的录音机。郑妈已经告知她,那天尉容有来过学校看望宝少爷。
想起那则未听完的故事,蔓生拿过录音机退出了房间。
外间,余安安在等候,“副总,尉总的事情……”
“不用现在就告诉小宝。”蔓生轻声道,“现在也没有结果。”
余安安清楚了,不过是涉嫌,在未定局之前,宝少爷若是知道了,不过只是虚惊一场担忧而已。
“副总,那我回房睡觉去了,你也早点休息……”余安安道了晚安离开。
独自静坐在沙发里,蔓生按了录音机的按键,是少年的童声从耳畔继续传来。
上一回,她正听到那一句“祝你幸福”时中断了,此刻又听到了下文——
那个世界上最笨的旅行者,被骗光了所有东西之后,他全身赤裸,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他决定去森林里继续旅行。
结果,住在森林里的妖怪们,想要吃他的身体,又用甜言蜜语来哄骗他。
他当然又被骗了。
手啊,脚啊,一只只给了出去。
结果最后,他只剩下了自己的头,还把眼睛给了最后的妖怪。
那个妖怪对他说谢谢,要送一个答谢品给他。扔下了东西,妖怪就走了。
可旅行者再一次感动的哭了,一直在说谢谢,谢谢。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真的好高兴,好高兴,谢谢,谢谢……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眼睛,所以眼泪流个不停,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妖怪送给他的答谢品,是一张纸片。
上面只写着两个字——傻瓜!
……
整个上午都是忙碌一片,一直近中午才得以空闲。
王氏财阀秘书室里,余安安正在通电话,“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那头是任翔,回答他的唯有这三个字。
“不知道就算了!”余安安也不追问了。
任翔则是问道,“你这么着急问来做什么?难道是蔓生小姐想要知道?”
余安安询问任翔的事,当然是和尉总有关。她也已经得知尉总被北城警方带走,可究竟如何却不清楚。而她想要询问任翔,偏偏任翔声明自己也不知情。
“副总根本就没有提过一句!”余安安回声,倒不是她故意这样说,而是副总真的没有过多关注。也唯有她问起,她才会谈及此事。
“蔓生小姐看来是真的不关心容少了……”任翔低声一句,余安安不禁道,“副总为什么还要关心?她和尉总早就分开了!”
“也是……”任翔又是回道。
余安安还想反驳,还想为林蔓生打抱不平,可却也觉得不是滋味。
正当此时,又是一通内线电话而起,余安安急忙道,“我先挂了,电话来了!”
手机一挂断,又是接起话机,那头却是总经办秘书长,朝她叮咛道,“余秘书,王首席为林副总在旗袍馆定了礼服,请空了前去选料子……”
余安安记下了这件事,而后进入办公室如实报告,她好奇问道,“副总,又有什么宴会?很重要吗?”
蔓生想起之前王燕回对她提过,“楚夫人的生辰到了。”
余安安明白过来了,“那是要选一件礼服!”
楚氏和王氏现在可是商场上的盟友,又是联姻家族,再加上林蔓生近日里和楚冠廷又越走越近。所以,也是出于这层关系,等到日后生辰家宴,也好隆重打扮一番。
蔓生笑了笑,其实她倒是没有所谓,只是既然这是王燕回的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推拒,“你替我联系旗袍馆,周五晚上过去。”
“我现在就去……”余安安更是知道,这个周末那位楚总又要带着他们母子外出郊游,所以也唯有周五有时间。
……
周五傍晚,蔓生开车接了宝少爷,“小宝,燕回舅舅给妈妈定了礼服,让妈妈去看一看。周末我们还约了楚叔叔,所以今天去好吗?”
宝少爷自然没有意见。
车子继而来到了那家旗袍馆,等到了地方,蔓生再一瞧,才发现这里自己曾经来过。
那年尉老太爷过寿,她就来过这家旗袍馆。
思绪有一瞬散开,是一旁宝少爷开口喊了一声,“楚叔叔,你好。”
蔓生回眸望去,才发现楚冠廷也有到来,大概是得知她会来此处挑选绸缎,所以特意等候。
“正好今天的事情忙完了,也没有应酬,知道你会来这里选礼服,所以我就过来了。”楚冠廷笑着说。
蔓生带着宝少爷入内,那位裁制旗袍的老师傅却是眼神清明之人,一下就认出她,“您来过这里,是尉家的容少爷带着一起来的……”
蔓生微笑,坦然承认,“是……”
楚冠廷也能够猜到其中缘故,恐怕是那年尉老太爷过寿,她穿了一袭明艳大方的旗袍,原来是出自这里。
然而,宝少爷却发现了异样,他正望着前方处从库房里出来的另外一人。
那是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上多岁的少年,宝少爷忽然道,“妈妈,他一直在看你!”
蔓生望了过去,楚冠廷也生疑追望。
结果,蔓生一迎上那少年,却认了出来,她一下脱口而出喊,“秀儿!”
那少年一脸崩溃,也是不甘示弱喊,“都说了不要那样喊我!”
……
时隔多年,蔓生竟然在海城和秀儿相逢,这绝对是意外之下的喜事。
来不及再选绸缎,蔓生就拉着秀儿走近说话,更是向宝少爷介绍秀儿,“小宝,这是妈妈以前在另外一座城市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孩子。”
“你好,秀儿。”宝少爷直接喊,倒也不客气。
秀儿愈发崩溃,他郁闷道,“蔓生姐姐,让小宝不要喊我这个名字!”
“可是秀儿这个名字明明很好听,小宝,你说呢?”蔓生笑着问,宝少爷也很默契,“好听。”
“……”秀儿觉得自己简直遇到了霸王。
楚冠廷在旁瞧着他们重逢谈笑,倒也是很高兴,“没想到,请来的绸缎庄师傅,竟然是你认识的。”
此番秀儿会来此处,也是因为王燕回请了李家绸坊的师傅前来。几乎是在误打误撞下,秀儿才会来到海城。只是却也是难得的庆幸之事,自那年别过,真是再也没有相见。
那位带着秀儿前来的绸坊师傅,蔓生也同样有些印象,李家绸坊排场第二的师傅。
蔓生也不急于再和秀儿相谈,她邀请道,“秀儿来了海城,就去我家里做客好不好?”
秀儿当然十分愿意,只是不知道师傅怎么回答。
这位师傅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于是应允,“那就去林小姐家里做客,只是记住不许顽皮!”
秀儿已是十六岁的少年了,早过了顽劣的年纪,连连称是保证。
那位师傅这才笑着问道,“林小姐,您喜欢什么样的缎子?”
蔓生起身挑选,从遥远的平城绸坊送来的缎面。
楚冠廷道,“小宝,你看你妈妈选哪一匹,做成裙子穿在她身上最好看?”
宝少爷瞧着那些布匹缎面,少年哪里会懂这些,但听见他询问,不知为何偏偏道,“都不好看……”
结果,秀儿也是应声,“小宝弟弟真有眼光!这里的缎子当然比不上作坊里那一件了!”
这少年又再说哪一件?
众人都在诧异,秀儿却呼喊道,“蔓生姐姐,你有一件裙子,放在我师公那里,怎么一直不去取?”
她哪来的裙子?
蔓生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的裙子?”
“是好久以前,你的师父来找师公做一件裙子!”秀儿却回道,少年开始回想,到底是哪一年,一一细数后他冷不防道,“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
她明明就已经离开……
就算他的确去寻找阿隽大师,也不应该是为她。
蔓生认定这不可能,所以她微笑道,“秀儿,这不是给我的。”
“就是你的!”秀儿却斩钉截铁回声。
蔓生怔住,秀儿记起那年,“他说——”
他说,要做一件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好的裙子。
送给他心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