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你怎么样,潮生?温雁晚立时上前扶住他,满脸焦虑,却被陆潮生手臂软软地朝外推拒。
温雁晚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拨开陆潮生眉间额发,露出他晕红的脸。
浓密眼睫垂下,阴影与昏暗灯光混作一团,像是蒙上一层薄薄霜雾,将浅色瞳仁尽数遮掩,看不清神情。
却已是酒意上涌,彻底醉了。
脏脏陆潮生唇瓣嚅动着吐出几个字。
什么?温雁晚没听清,他垂头凑到陆潮生耳畔,听见陆潮生低低的声音含糊不清,猫儿似的重复着同一个字眼。
脏脏
似是难以忍受,陆潮生用力推开温雁晚的胸膛,跌跌撞撞地趴在桌台上,手臂微颤地摸到一只酒瓶。
握紧,猛地朝桌角砸去,砰一声脆响,酒瓶霎时被破了个小口。
晶莹酒液淅淅沥沥地洒落,陆潮生将酒瓶横放在桌上,跪在地面,双手递到流淌的酒液里,左手拼命地搓/揉被傅景明触碰过的右手。
只几下,手背已是通红一片。
脏好脏陆潮生像是中了魔咒,嘴里只剩这重复的同一个字眼。
手背青筋浮现,指节弯曲,骨节突出几欲折断,力气大得像是要生生抠下一层皮肉。
辛辣酒液沾满双手,如火焰燃烧,刺激得伤口愈发红/肿。
细长红痕微微凸/起,如蛇般纵横交错,蜿蜒盘旋,衬着雪白手背,对比鲜明,看得很是骇人。
温雁晚只感觉,自己的双眼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刺得眼珠生疼。
他猛地握住了陆潮生的手,手背绷起的青筋突出,手心却不敢用力。
潮生,别洗了温雁晚嗓音沙哑,几乎是颤抖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脏好脏陆潮生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字,试图挣开温雁晚的手。
掌心触感刺骨地冰凉,原本漂亮白皙的双手,此时却满是红痕,像是可怖的怪物的口,撕咬得温雁晚心脏绞痛。
不脏,别洗了潮生,求你了,真的不脏温雁晚已是嗓音发颤。
陆潮生却像是听不到,只一个劲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脏脏要洗要洗
他强硬地掰开温雁的手,探出斑驳的双手,又要往酒液里放。
皮肉翻卷,红痕遍布。
伤口触到辛辣酒液,整个手都像是放进火里燎烤,火辣辣地痛。
陆潮生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仍一个劲地抠搓。
温雁晚制止不及,瞬间,那手背又是两条鲜红的印记。
有铁锈味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溢散出来,竟已是渗出了血迹。
猝地,像是刀子插入胸口。
心脏猛地破开一个大口,鲜红血液瞬间流了满胸满膛,涌上喉管,几乎将口鼻都给淹没。
温雁晚受不了了,强烈的窒息感涌上鼻腔,连呼吸都快凝滞。
不许洗了!温雁晚嗓音彻底哑了,他强硬地扯开了陆潮生的双手,将桌上酒瓶猛地挥倒在地。
我让你不许洗了,听见没有!
陆潮生指尖轻颤,被碎发遮掩的眉眼有瞬间的清明,而后又恢复迷蒙。
他似乎听进温雁晚的话,或着仅仅是因为,温雁晚将水源阻断了,使得他失去了清洗的工具。
总之,陆潮生没再动作。
只是那手,仍不甘地碾磨着。
指尖在温雁晚的掌心划过一道道细密的痒意,却怎么也无法触碰到手背。
原是被温雁晚彻底锢住了动作,动弹不得。
温雁晚盯着他微垂额发下,露出的小半张白皙的面庞,眼眶已然通红。
心疼。
心好疼。
温雁晚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像是有人拿着刀,生生将心口削掉了几块肉,疼得几乎昏厥。
下颌线条绷得死紧,温雁晚狠狠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睁开眼,温雁晚将他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嗓音温柔:不洗了,好不好?我们不洗了,听话,嗯?
可是脏
不脏的。
温雁晚忽然打断了他。
他将那手轻轻捧到自己唇边,垂睫,在上面落下极致轻柔的一吻,像是吻上了一捧皑皑白雪。
触碰间,满是刺骨冰凉。
唇瓣有轻微的濡湿,是陆潮生手上的酒液,不小心沾在了温雁晚唇上。
温雁晚稍稍顿了下,他抿抿唇,将酒液卷进口中。
辛辣的感觉滑过喉腔,温雁晚的心脏有瞬间紧缩,他不敢想象,这样的感觉浇淋在伤口上时,又会有多么地痛。
会比他现在的心,还要疼吗?
再次垂头,温雁晚捧着陆潮生的手,在上面落下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吻。
不脏的,不脏的
温雁晚一面嗓音轻柔地道,一面不停地亲吻着陆潮生的手。
我亲亲就不脏了,真的,亲亲就不脏了
他像是在哄着稚幼的孩童,低沉的嗓音里,是极致的温柔与疼意。
从指尖开始,依次经过指节、指骨、指根,手背,最后落在手腕上,然后再从手腕重新往上。
鼻腔酒意弥散,唇瓣濡湿。
温雁晚的吻密密匝匝地落在陆潮生的伤口上,将那辛辣酒液,尽数卷入喉中,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手背传来细密的痒意,温雁晚的吻炽热柔软,连带着酒精刺激伤口带来的火辣辣的疼意,也随之减轻了几分,像是被温雁晚的唇舌,一同卷走了似的。
曾经陆潮生幻想要做的事情,陆潮生还没有做成,反倒让温雁晚在自己身上,先实行了一遍。
陆潮生垂眸看他。
少年容貌极盛,鼻梁挺直,眉眼浓黑深邃,五官轮廓锋利漂亮,充斥着即将成年的alpha的荷尔蒙气息。
诡谲灯光落在他的眉间眸间,衬着两片鸦羽般的眼睫愈发浓密纤长,阴影洒落在眼睑,融化一片滚烫暖意。
已然动了情。
某个傻瓜,却浑然不知。
而且也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那微蹙的眉间,满是痛苦与心疼。
还真是有够可爱的。
作为优质猎手,适当用自己的血肉作诱饵,引/诱某个过分心软的猎物自投罗网,也不失为一种高效的捕猎方式。
陆潮生细细品味双手被温雁晚碰到的软柔炽热,心里暗暗叹气。
虽然比起被动,陆潮生更想主动品尝一下对方的滋味。
不过现在这样也差不多吧。
正细细啄吻着,温雁晚忽然感觉,自己的衣领被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温雁晚抬眸,于是对上了陆潮生蒙着水雾的浅色的瞳孔。
陆潮生似是醉了,面色红了,眼尾也红了,白皙之上点缀着几抹瑰丽,似是雪地中盛开的玫瑰,无端诱惑。
或许是疼得厉害,他的额间稍稍渗出迷蒙的汗雾,黑色额发略显凌乱地扫在脸侧,鼻尖小巧挺翘,平添几分脆弱。
艳丽,又清冷。
这两个原本相反的词,却同时在陆潮生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再一次,陆潮生探出手指,轻轻拽了一下温雁晚的领口。
与此同时,面庞也朝温雁晚的方向缓缓靠近,嫣红唇瓣无意识地微启。
似是暗示。
99.9%的信息素匹配度,若是寻常清醒时,还能靠自身控制。
一旦醉了酒,失了意识,这种极致的本能诱惑,便再无法阻挡。
微微顿了一下,温雁晚眸光扫视着陆潮生的面庞,有轻微的颤动。
半晌,仿佛认命般,温雁晚揽过陆潮生的肩,身体同时朝下倾去。
带动陆潮生的身子,与自己的,一同倒了在柔软的地毯上。
身体倾倒,视野翻转,灯光扫射进人的眼里,短暂的视线被尽数模糊,像是陷入了光怪陆离的幻想。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于是,陆潮生被温雁晚俯压了低矮的桌台下。
发梢散落在地时,陆潮生的眸光有瞬间的清明,而后又飞快蒙上薄雾。
他伸出手臂,习惯性地揽住了温雁晚的脖颈,使得两人紧贴的身体,再一次靠近,直到彻底没有一丝缝隙。
绚烂灯光在脚边跳跃,像是不停舞蹈的小精灵,一半昏暗,一半明亮。
光影切割两人交叠的双腿,仅于一只桌台相隔,将人声、杯声、脚步声全部阻隔在这小小的一方世界之外。
而世界之内,只剩两位少年紧贴的胸膛与疯狂跳动的心脏。
唇瓣相贴的瞬间,陆潮生听见,耳畔忽地传来一道微不可查的轻叹。
让我想想吧。鼻息交融间,温雁晚滚烫的信息素,混杂着难言的纠结与显而易见的妥协无奈,尽数从他柔软的唇齿之间蔓延开来。
让我想想吧,潮生,他轻声叹息道,至少,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吧
比起之前的严词拒绝,已是有了巨大的让步。
而这小小的一步,就足以使温雁晚,再也无法逃离分毫。
唇角飞快勾起一抹弧度,又很快被温雁晚炽热的亲吻淹没。
陆潮生手臂微微收紧,他仰起脖颈,彻底沉溺于少年温暖的信息素里。
只差最后一步。
是时候,该收网了。
作者有话要说:雁雁:我爱自虐。
露露:啧,真可爱。
第48章 装醉好甜夜袭
一群人闹了三四个小时,最后还是兰静云勉强想起来,11点半学校要关门,才招呼着众人准备回去了。
没有人知道,当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疯的时候,他们班有两个即将早恋的小孩,正躲在低矮的桌台下沉醉地亲亲。
直到临近回家,温雁晚才总算松开了陆潮生的唇。
喘着气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温雁晚打理好两人的衣着,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君子模样,不见方才半分的迷乱。
班上醉的人有点多,兰静云叫了车,又让服务员帮着将同学扶进车里,确保每辆车里至少有一个清醒的alpha。
温雁晚搀扶着陆潮生出来时,李睿渊正在门口帮忙。
他平时在外面玩得多,喝酒之类的是常有的事,酒量被练得挺好,这会儿虽然喝得多,却也没怎么醉。
李睿渊回头,就见陆潮生整个人被温雁晚搂在怀里,脑袋低垂着,微长发梢遮掩眉眼,只露出鼻梁,与一点下颌尖,看不清神情。
像是醉了。
雁哥,潮生怎么样,没事吧?要我帮忙吗?
李睿渊有些稀奇,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陆潮生喝醉的样子,不免多看了几眼,一面伸手想去扶他。
只是刚看没几秒,一只宽大修长的手就挡住了陆潮生的脸。
不用了,不动声色地挡开李睿渊的手,温雁晚眼睫微抬,淡淡瞥了李睿渊一眼,我自己可以,谢谢。
他将陆潮生扶进车里,自己坐在他的身旁,直接关上了门。
直到车在面前开走,兰静云在身后喊他上车,李睿渊才猝然回神。
脑海中浮现刚才温雁晚那一眼,李睿渊莫名感觉有些脊背发凉。
是错觉吧,李睿渊甩甩脑袋,甩了满头酒气。
雁哥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露出那样的眼神,果然是他喝多了。
夜色浓稠,车窗外光线明暗交错,切割窗内两位少年清瘦的身影。
温雁晚调整姿势,让陆潮生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似是有些难受,陆潮生喉间滚出几声轻哼,哑哑的,带着本人特有的清冷,猫儿般微弱。
像是羽毛般搔进耳朵里,很好听,勾得心尖都痒了起来。
被这声音吸引,温雁晚垂眼看去,却见陆潮生额发散落在脸侧,面色潮红,眼眸紧闭,明显神志不清。
注视着他的眉眼,温雁晚将他脸侧额发尽数拨开,露出他精致的面庞,动作轻柔缓慢,深邃眸光写满温柔。
发梢扫过眼睫,带来绵密的痒意,陆潮生似是被弄醒,纤长眼睫有些微颤抖,如同震颤的蝴蝶翅膀。
不满只是靠在温雁晚的肩上,陆潮生的身子缓慢地动了动,双手环抱住温雁晚的腰,将脸蛋整个埋进温雁晚的怀中,舒服地蹭了蹭,这才总算安静下来。
温雁晚:
贴着自己胸腔的皮肤柔软细腻,呼吸喷洒在胸口,有些微痒意。
温雁晚不知所措地举着手臂,任凭陆潮生环住自己的腰,动作莫名滑稽,像是怕吵到对方,连心跳都逐渐放缓。
他睡了?
是睡着了,吧?
温雁晚盯着他的脸,半晌,才终于将手掌缓慢地放在了他的背上。
到了学校门口,温雁晚犹豫半晌,还是将陆潮生架着从车里带了出来。
一群人东倒西歪地朝宿舍楼走,温雁晚和陆潮生已然落到了最后。
似是察觉到环境变化,原本安静乖巧的陆潮生竟忽然闹了起来。
他的喉里发出猫儿般的呜咽,似是想说什么,一边攀着温雁晚的脖子,一边在温雁晚身上蹭着。
雁
温雁晚没听清,对方这副样子,他也不确定到底醒了没有。
喉结滚了滚,温雁晚压低嗓音,试探性地喊了他两声:潮生,潮生,你醒了吗?能自己走吗?
嗯陆潮生只一个劲地小声呜咽着,嗓音又凉又哑,撩人得紧。
发梢从脸侧滑过,有柔软的事物,正沿着脖颈,朝他的下颌前去。
喉结处忽地传来一股湿意,温雁晚的呼吸有瞬间停顿。
稍稍吐出一口气,温雁晚微仰着头,难耐地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冰冰凉凉的棉花糖缠住,又甜又黏,简直要命。
潮生,醒醒,潮生
温雁晚试图将陆潮生唤醒,这样下去完全没办法走路。
然而,缠着温雁晚的某人,却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颈侧被一对柔软轻轻磨蹭,而后沿着脖颈线条,来到了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