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一般变鬼的不应该是这种自杀的、戾气重的人吗?怎么死了的好好转世了,杀人的反倒在人家家里成了厉鬼?他紧张地盯着对面的厉鬼,等着他大爆怨念解开著名作家身死之谜。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阿宁。如果说我真的有恨你的地方,就是恨你当初那么狠心,连说也不说一声就离开我了吧。我当时是恨不能把你的尸骨烧了,吃了,让你永生永世都不能转生,只能留在我身边。可是后来慢慢地我也想通了,是我当时逼得你太紧了,你才非要离开我是不是?我愿意跟你认错,以后我不会再把你关在房里,不会不许你写东西,也不会再折断你的腿……”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带着浓浓的欢喜和眷恋看着明天,看着他惨白的脸,被垃圾食品撑得有点鼓的小肚子,和常常熬夜而淤在眼下的黑眼圈,神色温柔,仿佛看着个绝世美人似的。
明天只觉着骨子里发冷,避开他——更是避开那些为他而死的同事们的目光,低着头问道:“你不是想通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弄死我了?这些人呢?我同事们,还有过去那么多的住户和员工,他们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杀他们啊!”
还有那位在他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从天而降,差点将他解救出去的客服。要不是对方把伞给他了,现在被埋在水泥底下的就该是他而不是那位客服!
那人和他素不相识,只为了一份根本不能玩的游戏,就把自己的命给他搭上了……
“他们怎么配住在你的房子里!”伞外那人瞬间露出狰狞的面目,在看到他惊恐的脸色时又压下怒火,温柔地说:“这些人住进我们的房子,打扰了我对你的思念,就是死有余辜。我也不想害你,只是想让你回来,咱们重新在一起而已。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给你看看我们的尸骨?我让他们在我死后把咱们葬在一起了,两具尸骨都是打散重拼的,还请阴阳先生做了法,有这具尸骨召唤,无论你走到哪,都要回来跟我团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又似乎别有一种魅力,让人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不自觉地便抛弃了自己思考的能力,转换成与他相一致的思维。
明天跪坐在水泥板上,看着张少峰的尸体面容渐渐变化,化作一个留着旧时代特有的半长分头,而容清俊儒雅的年轻人。那人专注而温柔地看着他,朝他伸出手,指尖在接触到被伞覆盖的空间时便像插进电门的塑料棒一样焦黑融化,滴下一串串黑血。而他本人却像毫无感觉般继续把手朝着伞下推进,似乎只要能摸一摸他,便不在乎这具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如此深情。
明天恍惚间仿佛看到在另一个时空,一间宽敞的大厅里,他自己坐在窗边读书,房门被推开,对面那个人摘了礼帽走进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和眼前的笑容重叠起来,像一泓清泉沁入人心里,让他也忍不住要回以同样的微笑。可他的嘴角刚刚挑起,却忽然想到那人表演深情时用的是被他害死的人的尸体,脚下站的更是累累尸骨,而这个伤到了他手指的伞也是被他杀害的人留下的。
这样的人、不,这样的鬼配谈深情?
明天目光微闪,手指按在伞柄的开关上,咔地一下轻响,伞面便收小了一圈,鱼鳞化作的绸面微微皱起,能护持住的空间也小了许多。他一手抓着支持伞骨上下滑动的下巢往下拉,试探着将部分肌肤暴露在空中,口中慢慢说着:“你就是书上写的那个,丁吾的朋友?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在房间门口对我笑……你能不能说一下楼上那房子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
他一面随意说着话,一面慢慢收着伞。“少峰”冰冷的手终于摸到他的身体,微笑着说:“你是说三楼那间卧室?我本来想引你去看看的,那间是我特地为你布置的,阳台边是一架摇椅,你就喜欢坐在椅子上看书。我来这里看你时,你总会对我轻轻一笑,指着桌子上的凉茶让我喝……”
伞越收越小,那人也渐渐沉浸在记忆中,哀伤地说着:“后来你跟我说要去国外读书,要亲眼看看那个先进的国家,看看那位你崇拜的外国作家。可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离开我那么远……你说走就要走,我在你身上付出那么多,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他的手按在明天肩上,一只手捏着他的脸往上抬,眼中闪动着隐隐的阴戾,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断他的骨头。然而明天却生生忍下了这种恐惧,将伞面整个裹住,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原本隐隐陷入狂暴状态的厉鬼忽然放松,嘴角微挑,抚摸着被自己指尖掐得发青的皮肤温柔地说道:“我叫……”
“噗”的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他张了张嘴,低头看去,便见那把刚刚收好的伞像枪一样戳进了他的魂魂正附着的,少峰的心口。伞面被血气所激,显出鱼鳞状的花纹,明天双手握着伞柄,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伞尖又往里刺了几分,一脸僵冷地说道:“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你这种人的名字。”
厉鬼的胸口不停涌血,身上仿佛覆着一层烟似的,不停翻转流动,脸上却露出古怪的笑容:“阿宁,你确实比以前狠心了,胆子也大了,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开我吗?只不过是一具身体,根本不重要。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只要你的骨头还在这里……”
他的笑容忽然僵住,整个人就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目光一寸寸拧向房间,死死盯着那片几乎砸成平地的水泥砖块,像要看穿泥土下面的东西。
那堆砖土忽然被平平地托起,像是有人拿一大块布兜着他们,然后朝窗框外一抖,抖得整个庭院里都堆满了水泥板。而那块兜着它们的布在空抖了抖,又化作一身黑白间色的八卦道袍,重新落下,被穿着脏兮兮直裰的邵道长披在了身上。
在他身后,还站着六名男女,身上也沾着黑糊糊的脏土,脸色都难看得紧,手里还搭着包袱皮,抬着两具团成一团,看不出人形的玉白色尸骨。
厉鬼抛下少峰的尸体,重新现出自己的本来形象朝他们飞来,只是身体当中该是心脏的位置被穿了一个大洞,透过洞竟能看到外面的夜色。邵道长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掏出打火机来逼到包袱皮上,嘲讽地问道:“你猜我们在尸骨上洒了固体酒精没有,要是现在点上火,几分钟能烧成骨灰?”
厉鬼的魂魄像烟一样在空中沸腾,胸口的空当却被鳞伞上的妖气侵蚀得越来越大,脸上一片狰狞痛苦之色。
明天激动地朝他们叫道:“你们没事?你们真没事?邵大师您是真大师,真科学,我回头上电视台给您打广告,我掏腰包给您做宣传,真的,也给你们那个不能玩的游戏免费宣传!”
他刚刚杀鬼都没手抖,现在看见人没事,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抖成了一团,抱着伞跪在院子里,挨个儿看着那些人的脸,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确认没人死去才放心。
那些死里逃生的工作人员也同样激动,互相抱着,痛哭着说:“幸亏刚才邵大师拿出炉子时,那炉子把地板砸破了,引上来一个女鬼。然后邵大师不是拿火烧那鬼了吗?把地板下层整个儿烧塌了,上面天花板砸下来时他脱了衣裳挡住了那些落石,结果地板塌了,我们就都掉到地下室了,没砸实!地下室有这两具骨头架子,邵大师说就是这鬼的尸骨,我们就都包上来了。”
邵宗严一身狼狈,那个装海鲜的塑料袋倒是保护得好好的,连点灰尘都没落上。他摸了摸袋里的鱼,冲着院外的明天轻轻一笑:“你做得很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第125章 第十次救援
“把伞撑开,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邵宗严朝客户笑了笑,把摔开的圆光再度按进圆光镜里,那座舞台重新出现,将电视台的众人笼罩入一片光明中。台上的男女嘉宾互相指责,主持人在旁边冷静地挑着双方话语里的小细节追问,台下的观众渐入佳境,已经开始潮水般喊着:“踹死他!”
“赌五万灵石,万老师这场又要踹死渣男了!”
“踹死踹死!我卖了一座别苑买现场票,就是为了亲眼看万老师脚踏渣男的!”
台下观众激昂的呼声也调动起了这群受尽惊吓的工作人员的情绪,他们躲在邵宗严身后,也跟着叫了起来:“邵大师,打死那只鬼!”
“大师加油!大师威武!”
“邵大师,我们都在你身后支持你!”
“大师你放心,等回去之后我们台给你拍纪录片!拍成系列片……不不不,我去联系夏导,联系投资人,一定要拍成电影大片!”
在众人支持声浪中,在厉鬼仿若不知痛苦的冲击中,邵宗严气定神闲地盘坐在了满地砖石里,把两包骨头摊开,灵气运到眼中,拿斩运刀一根一根地往外挑骨头。那两包尸骨是由两副骨头交错拼成,乍看上去都是洁白如玉,分不出哪一根属于哪具尸体,可是以灵力激活通界令,借了千蜃阁能看透幻术的法力看去,这两副尸却是完全不同——
其中一副怨气入骨,玉白色外表下裹的是满满一腔黑气,另一副则只是被这怨气纠缠,本身看着还是普通的骨头。
……还是不窥破原形时感觉好一点!
邵宗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拿刀往外挑黑骨头时的动作也就难以刻制地越来越粗重。斩运刀上凝固的强大气运碾压过那些裹在骨殖里的怨气,每挑出一根,外面的厉鬼身形就更单薄一些,叫声也更凄厉,抠着舞台边缘的灵气,气急败坏地问:“你是哪来的野道士,凭什么坏我的好事!我足足等了阿宁八十年,才终于等到他重新回来,他应该留下来跟我永远在一起的,你凭什么插什么手我们的事!”
“我爱阿宁,他是我的!”
“不!你不能!你不能把我和阿宁分开!”
邵宗严每挑开一块骨头,斩断一缕黑丝,那名厉鬼就叫得更凄厉,原本和人类一样凝实的灵体也渐渐像其他鬼一样半虚半实,像笼了一层不停起伏的烟雾似的。他的力量减小之后,被他束缚驱动着的鬼魂们也不再啃咬可能伤到它们的圆光,纷纷撤到远处,还有几只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同样凶戾的鬼已经看出他的虚弱,试探着想吞噬他。
这些鬼都是最初那个厉鬼养出来的,就算现在有了些道行,又怎么比得了尸骨被埋入风水局中,刻意催化成的厉鬼?他很想立刻回头吞噬了那些惨死在这幢宅子里的鬼,可是眼前的圆光已经被他咬穿了一个直通到中心的洞,邵宗严手里那把又即将把他和丁吾尸骨上最后一丝联系斩断,权衡之下,他强忍着被啃噬之苦,撞破最后一层灵光,冲向邵宗严手里的枯骨。
“阿宁,阿宁……”他似虚似实的手抓向邵宗严面前那堆尸骨,脸上时而狰狞,时而深情,低声喃喃:“你是我的,不管是生是死都属于我,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话音未落,眼前包着余宁尸首的那个包袱就凭空消失了,两具尸体最后的联系已断,连魂魄也感应不到那具尸骨的位置。这一刻他竟然感到了活着时才有的“心”痛,他下意识伸手摸向胸膛的位置,却只摸到一个空空的大洞。
“为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们在一起,为什么阿宁你总要从我身边逃走?”他悲愤地回头看了一眼明天,却只看到了那把曾捅伤他的黑伞,而明天的脸给那把伞遮得严严实实,连一点肌肤都不露出来。
从伞下传来一声绝情的冷笑:“我看你做鬼不是什么好鬼,做人肯定也不是好人。把人打断腿关家里的真爱,sb才要呢。那个作家没本事把你捅死,也就只能凑合着自杀逃开你了,可是我现在不一样——有邵大师在,我还忍着你个变态鬼?今天我就请大师替死在你手里的这么多无辜的人报仇了!”
那把伞抬起来,露出一张充满依赖的脸,笑容温柔明媚,是他渴求多年而不得的。可那笑容和依赖都不是给他,而是给旁边强行拆开了他们俩尸骨的邵道长的。道长也含笑回望着客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说。”
他抬起斩运刀,就像剁排骨一样狠狠剁了下去!
“啊——”这一刀下去给厉鬼造成的伤害比之前雨伞捅心还重,它本来凝实的身体当场就化成了一团烟雾。斩运刀不只是砍断了骨头,其上凝结的凶横气运更是碾压碎了他这些年吸收入骨的阴浊灵力,将他打入了和普通厉鬼差不多的境界。
“啊——”又是一声惨叫,那些被他禁锢驱使多年的鬼却不饶他,争相吞噬着它的残躯,连新死去的电视台工作人员都跟着卷入这场争夺中。
“啊——不——”厉鬼清俊的脸庞在嘶咬中变得越来越狰狞,身体虚化,再也维持不住近似活人的外表,也像周围其他鬼魂一样变得冰冷僵硬,神志也渐渐流失。
邵宗严一边砍着骨头一边砍着鬼魂,体内真元源源不断消耗着,但对这些厉鬼的恐惧却在砍杀中消磨去了。大约人真正怕的是未知,砍过之后发现和别的敌人没什么区别,也就不怕了。
斩运刀斩碎那堆骨头的同时,也斩断了厉鬼控制这座房子,控制其他鬼的根基。邵宗严心平气和地一刀刀砍下去,直到那堆玉白色的骨头被剁成飞灰,盘踞这座老宅多年,害死不知多少人的厉鬼也被他害死的鬼魂分食,禁锢着众鬼的力量也随之告破。
圆光镜里的节目也恰好播放完,结局是皆大欢喜的主持人怒踩渣男,明亮的舞台在最热烈的掌声中消失。众人眼前暗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感知到光线的存在——这个漫长又可怕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那些折腾了他们一夜,不知杀了多少人的鬼魂也都不见了,也不知是彻底消失,还是隐藏进阴暗中,等待再一次有人闯入此间唤醒他们。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都活下来了,从那些鬼怪的追杀下活下来了!
众人手脚并用地从乱石堆里跑出来,享受沐浴晨阳,享受劫后余生的幸福。而明天能看到的光芒比他们见到的更亮,那道光从天外而来,笔直地落到他头上,将他整个人沐浴其中。
光芒散去后,他脑中便多了一段登入修仙游戏,没日没夜苦读化学和相关学科,十天一小考、半年一大考的记忆,也明白了邵宗严的真正身份。那缕去修仙的分魂在上界已经知道了自己被鬼追的遭遇,回来时还在神魂中带了一样彻底清除鬼怪的技术来。
他花了几分钟接纳这段记忆,很快睁开眼,起身走过那群沉浸在大喜大悲的同事中,合上鱼鳞伞交给邵宗严,低声答谢:“感谢大师救命之恩,我刚刚回来,身上也没有可报答的东西,能否请邵大师到我家里暂住,好让我慢慢报答?”
邵道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笑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哪能图你报答。不过你上辈子留下的骨殖我还得还给你,倒是得去你家一趟,还有就是我走时要麻烦你去传送阵给我打个分……”
他撑着伞站起身来,脚下却有些虚浮——之前去地下室时他把龙皮长袍脱下去接头顶掉落的天花板了,又消耗灵力托起众人,破坏底下布置的阵法,周围的阴浊灵力侵入了经脉,身体看上去安好,经脉却受了些损伤,之后还得花好一阵子驱除阴气。
这些凡人也是如此,回去后若不及时治疗,少说也得大病一场。他叹息一声,稍微放开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庆祝:“这片地域阴浊之气太重,对你们的身体不好,大家先离开这块地方再庆祝!”
正在庆祝的人们这才想起自己还身处鬼宅里,顿时减了几分激动,连忙互相招呼扶持着往外走。邵宗严拄着鱼鳞伞站起身,也跟在众人身后朝外走去。明天看着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倒是想扶他一把,可人还没过去,他身上那件镶白边的黑色道袍忽然脱落,在空中转了一圈,腕子上的塑料袋也跟着轻响几下。
明天眼前一花,就看到那件道袍里平空多了个面色冷淡的俊秀男子,双手打横抱着来救他的客服,一言不发地朝外走。他和几个听着海鲜袋声音转过头来的同事都震惊地下巴快掉了,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位是……邵大师,这是您的人?”
邵大师相当中意这个说法,嘴角微微翘起来,含笑点头,懒洋洋地躺在那个怀抱里,朝抱着自己的人看了一眼。明天脑中瞬间浮现起一句“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又觉着这想法简直乱七八糟,连忙揉了揉眼,再看了一眼抱着他救命恩人的人。
怎么还是……笼罩着一身伤害单身狗的光芒呢?
他和同事们坚强地多看了几眼,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便将邵宗严裹得更紧了几分,把他的脸按进自己怀里,冷然道:“我是他的家属,晏寒江。出去开车,把我们送到明天家。”只说这几句话,人就已经出了院子,远远抱着邵宗严站在了马路对面,留下院里一堆心怀不甘的人。
家属……这么温暖开朗的客服怎么会有一个冷冰冰的家属?话说回来刚才他们被鬼追杀的时候这个家属在哪儿啊,怎么不见他出来帮忙?邵大师,这种光抢风头不干活的家属可不能要,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有几个人嗓子里简直要生出小手来,叫邵大师不要跟那个小白脸走,还是考虑考虑他们这种能和男朋友同甘共苦的好男/女人。明天倒是一眼看出这位家属比邵宗严的法力高明,那身袍子穿在他身上也更契合,顿时脑补出了家属因为要去救别的客户不得以和邵大师分开,却因为担心他而把自己的衣裳留给他,还在工作结束后立刻赶来支援男友的感人故事。
要不说他上辈子是干作家的呢,就是比别人脑洞大。
邵大师都给男友抱走了,他们更不敢在这诡异的院子里多呆,连忙跑出去开车。可出去之后众人才发现,停在路边的保姆车竟然都落满灰尘,车体锈迹斑斑,就好像已经过了几十年的样子,打开车门后,里面的真皮座椅和座垫也都是一副陈旧开裂的模样,留在里面的零食和水也都长了白霉。
这哪儿是在外面停了一夜的车,起码得停个一年半载才能有这效果啊!
“邵大师,您怎么看?”一群人谦虚又低调地走到邵宗严面前,问他车都成这样了,他们怎么回家。邵道长舒舒服服地倚在道侣怀里,闻言便撩了撩眼皮,问道:“谁带手机了,报警吧?我们就不跟你们去了,把明天借我一下,我们先去他家里住住。”
等等!“大师别去明导家了,去我们家,我新买的房子在五环内,去哪儿都方便!”
“我家虽然远点,可是是独栋别墅,私密性好,我平常也不住那儿!”就跟着你们住两天就行!
一群人谁也舍不得放了这么位大师走,怎奈邵道长本来就不是来救他们的,晏大仙更是冷漠,只扫了明天一眼,让他跟自己走,就把剩下的人都扔在了原地。众人饱受了一夜折磨,哪儿跟得上好吃好喝地在塑料袋里躺了一宿的晏仙长,顺着马路走了几步就都瘫了,掏出来能用的手机来一起报警,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等到警车,彻底逃脱了那座魔宅。
这桩不科学的案子最终被警方封存起来,而那座吞噬了十几条生命的古宅也彻底荒废了,成为了景市最新的都市传说,再也没人敢接近。那位策划了这档真人秀节目的副台长被调职处分,从那座宅子里死里逃生的众人也被分到了其他栏目。但他们始终不能忘记那个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夜晚,也没忘记自己当时许下的,要给邵大师拍一部电影大片的誓言。
没过多久,明天就拿了一部手机回去给邵宗严,点开里面存着的电话,诚恳地问他:“天娜姐给你联系了一个拿过三次国际电影节金奖的著名导演,刘导。邵大师,你要不要试试拍个电影?你就在里面本色演出个救援专家,也算是给你们这个游戏,这个救援工作做宣传?”
拍这个好吗?上回在无妄小世界,客户自己拍一个短片出去,就吸了满世界的米分丝,多得他连门都不敢出,这要是拍了电影,以后得多麻烦啊?可是拒绝的话,他又觉着自己现在已经升职成领导了,不能光像从前一样埋头工作,也得从大局观上把握一下——拍这片子,不也是打开千蜃阁名气,再办一个小千世界代销点的好机会吗?
他犹豫着,不觉看向晏寒江。
晏龙君不知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起来了,走到两人身边,十分自然地接过手机,按下了拨通键。
“我是邵宗严的经纪人晏寒江,你们的提议我考虑过了,片子可以拍,但内容要由我们来定——我们邵大师不接鬼片!”
第126章 那些拍电影的日子
几天后,邵宗严在经济人晏寒江和自包食宿的助理明天陪同下,去见了那位三获世界金奖,堪称国宝级的导演刘光辉。他年纪大约四五十岁,鬓发微见花白,精神矍铄,由那天他救出来的女艺人周天娜和电视台副导演曹经陪着,在一家日式餐厅的包间里等着他们。
本来他对拍这种花钱捧一个圈外人的戏并不感兴趣,只是听了周天娜描述鬼宅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夜,勾起了他的灵感,想见见这位有真本事,活神仙似的天师。至于后来他让助理吴真打电话约人,有个姓晏的经济人说“邵大师不接鬼片”什么的,他也没太往心里去。
那个邵大师本来就是捉鬼的天师,哪来什么不接鬼片的说法?要是不捉鬼,他还能跟人拼什么?演技,还是脸?虽然tiana和曹经他们都极力夸奖那个邵天师长得多么好,多么招桃花,可是大屏幕上要的偏偏不是那种艳俗的长相,而要有特色,有风骨,有气质……娱乐圈里漂亮的面孔太多,漂亮已经是最不值钱的一项特质,像他这样的国际极大导演还不喜欢那种世俗的美艳的脸呢。
可这世界是个残酷的、看脸的世界,娱乐圈里的人更是看脸的先锋。等到房门拉开,露出一张他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的风流面孔时,刘导演顿时把“有性格”的演员扔到脑后了,一双眼睛死死盯在他脸上,从榻榻米上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伸手去握他的手,惊喜地说:“你就是tiana和阿经说的邵大师?你以前有过表演经验吗?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天师这一行里的门道?”
他的手才要搭上邵宗严的手掌,就被一只冰冷却光滑得毫无瑕疵的手按住了。刘导下意识侧过脸看去,这才发现邵宗严身边还带着一个容貌身材都不逊于他,气质却完全不同——可以说更符合他预想中天师该有模样的男子。
“这位是?”他又一次受到了震动,眼珠粘在晏寒江脸上拔不出来。刚想问他能不能演自己新电影里的天师,晏仙长就抓着他的手快速摇了两下,然后在他刚想起回握的时候迅速撒了手,从西装胸前口袋里掏出副极衬气质的金丝眼镜来架在鼻梁上,淡然点了点头:“幸会,我就是跟你助理联系过的,邵宗严的经纪人,晏寒江。”
现在连捉鬼的天师都有经纪人了,经纪人的颜值还这么高!刘导一时不知道哪一条更不可思议,但晏寒江那身清冷禁欲的气质实在太打动他了——真正禁欲了好几万年,好容易搞个对象还得人工避孕的妖精,那个禁欲感,杠杠的!娱乐圈里年纪轻轻就都谈过七八回恋爱的男艺人根本没法比!
这才是他要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