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屋 > 都市言情 > 鲜柠 > 鲜柠 第40节
    拐过几个弯,视野里出现自家的屋顶,墙上干枯的植物藤蔓,白色的门,然后是银色的伞尖。
    伞下立着一个人。
    他心猛然一提,又很快回落。
    她下雨也坚持过来,连一晚上也不愿意等。
    他猜得到她要说什么,但他不打算听。
    他上学时其实不怎么爱看书,但也读过几部金庸古龙,他始终记得《倚天屠龙记》中赵敏在抢亲时说的那句:“我偏要勉强。”
    他不喜欢勉强人,也不打算勉强陶静安,他只需要她兑现承诺,像当初她说的那样,将两人的关系维持至“直到你不想”。
    既然她给了他主动权,他没有不要的道理。
    雨渐渐大了,噼里啪啦砸在伞面。
    静安站在伞下,看着远处的车子驶近。
    她是从医院过来的,本应该回粮仓口,可最终还是站在了这里。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外套。她很喜欢尼迪亚·洛萨诺,一个西班牙女画家,从来都用淡粉色来烘托她作品里的女性。
    外套有点薄,可她感受不到冷,心跳声似乎比雨声还要大。
    黑色车子很快在身前停定,里面的人下车来,等他顶着大雨大步走到她身前,肩膀已经晕湿一片。
    静安抬头去看他,听他声音硬邦邦地问:“怎么不进去?不记得密码?”
    他表情很淡,仿佛跟昨晚和她提结婚的不是同一个人。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面前的人这时伸手过来,捉住伞柄的同时也碰到她指尖。
    “先进去。”
    静安松了手,伞被他彻底接走,她却站着没动,见他要转身,忙伸手扣住他手腕。
    她手劲很小,沈西淮想起在试听间那回,她也是这么轻轻一拽,就让他停住脚步,紧跟着她就说出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但这次不一样,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低头去看她,她大概没有当面拒绝过别人,为难得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他用力捏住伞柄,正要替她开头,听见她说:“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头顶的伞完全将雨隔开,静安想问的问题其实很多,想问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快想要结婚,想问他对结婚的看法,以及那句经常看过的“为什么是我”……她从昨晚想到现在,问题只越来越多,可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最在乎的只有一个。
    她看着他问:“你喜欢我么?”
    如果说在昨晚之前,她对这个问题还保留怀疑的态度,那么现在她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她愿意相信自己所真正感受到的,但她仍然想听他亲口说。
    而在这之前,沈西淮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回答陶静安这样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难,又简单到完全不需要思考。
    他毫不犹豫:“喜欢。”
    在回答完的那一刻,他意外地看见陶静安很轻地笑了下,他本能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还没来得及思考,面前的人说:“那我考虑好了。”
    他呼吸猛地一滞。
    听见她说:“我们结婚吧。”
    他浑身血液一瞬间全往上涌,眼前仿佛炸开一道道白光。
    他定定看住面前的人,伸手去捏她下巴,“再说一遍。”
    他力道有些重,静安下巴生疼,仍坚定看着他说:“我说我们结婚吧。”
    她知道自己很冲动。
    她曾经看过几次《婚姻生活》,这部迷你剧在播出后半年内,就让瑞典的离婚率增加了50%。导演英格玛·伯格曼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笑得容光焕发,称看到这样的现象非常开心,兴奋地说:“大家不用再维持无爱的婚姻了。”
    即便她爸妈感情很好,她也知道婚姻是个复杂的难题。
    可伯格曼也说,“爱是人生中最好的部分。”
    在沈西淮提出结婚之后,她再次想起了那个电车难题,而这一次她自己站到了电轨上,失控的电车即将飞驰而来。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么快跟另一个人步入婚姻并不正确,可至于好不好,只有结了才知道。
    她喜欢沈西淮,她愿意听从她内心的意愿跟他结婚,那么就结。
    雨越下越大,静安头顶忽地一凉,是沈西淮将伞丢到了一边。
    她被他紧紧拽着上了院门前的台阶,再要往下,她脚下一空,低头刚要踩定,旁边的人立即揽住她腰,只是一瞬间,她低呼一声,人被横抱了起来。
    雨滴密密麻麻砸在两人身上,沈西淮的脚步很快,转眼就到门口,他低头看她:“按密码。”
    他眼神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看到她无法直视。
    她垂眸,“你先放我下来。”
    他却只一个字:“按。”
    静安敌不过他的坚持,回头按下那一串并不难记的数字。
    门响,两人进屋,静安身体刚沾上沙发,沈西淮便压过来。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只是一瞬间,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吻了起来。
    第41章
    雨怎么也不见停,又急又凶,下得满天满地都是。
    淮清的雨水其实很少,但仍然不及加州可怜。今年六月份有新闻报道,加州85%的地区极度干旱,旧金山湾区近200万人被限制用水。那时沈西淮乘坐的航班正从西雅图飞回国内,新闻读完,他在位置上将那张报纸慢慢折成一只很大的纸鹤,和《银翼杀手》里的银色纸鹤类似。他原本对手工没太大兴趣,不过是习惯。
    飞机不久后在淮清落地,纸鹤也被留在了头等舱。他想,陶静安能不能用上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那时他并不知道陶静安已经在几个月之前回国,正如当初他刚到英国一个月就忍不住回来,给r大宿舍寄去一套水彩颜料时,并不知道陶静安已经转专业,宿舍也换去了另一栋楼。
    可那一年的加州却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那时触动的危机还没度过,芝加哥的会议可去可不去,他在办公室抽完整整一包烟,最终起身坐上车赶往机场。返程时在旧金山转机,他将车开去伯克利,101路上的坑不减反增,在网飞大楼附近,他在车里静坐了两个小时,看雨越下越大又渐渐小下去,雨停时,他要搭乘的航班早已起飞。
    如果放弃有用,沈西淮不会再见陶静安。
    在持续几年无休止的工作间隙里,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直到陶静安回国。
    而就在刚刚,陶静安答应要跟他结婚。
    她嘴里有柠檬的味道,和当初在加州时尝到的不太一样,他自然不比小路懂酒,霞多丽酒的香气却记了很久。
    他吻得越来越深,也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具侵略性。
    静安积极地回应,将手紧紧环住沈西淮的肩背,他衬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大概抽过烟,嘴里却干净清爽,舌尖被吮过去,接吻声响几乎被雨声掩盖过去。
    静安不太喜欢跟人肢体接触,从没跟其他人这样亲近过,可总想跟沈西淮再亲再近一点。
    又亲了一会儿,静安去推身前的人,他并不应,她只好趁空隙说:“我还有话跟你说……”
    身前的人一停,往她唇上啄了下,才将她抱坐到腿上。
    她仍环住他,鼻子尖几乎挨着他的,她先前准备了一大堆话,刚才太紧张没来得及说,现在真要开口,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默了默只喊出他名字,“沈西淮。”
    沈西淮并没有应她,但她搁在他身前的手可以感受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似乎比她的还要快。
    他视线落过来,似暮霭沉沉,她往后坐直,也定定看着他,“我有一点存款,在西塘园那边有一套公寓,全款买的,不是很大,暂时没住。”
    公寓刚买没半年,买之前静安先把加州的房子卖了,那套房子是她爸妈利用杠杆买的,写的她的名字,房贷她交。南湾的房价一年得涨10%,几年过去房子升了值,拿到的收入比预期高不少。买来的公寓她也并不打算住,只当投资。
    “我有辆车,是我爸妈以前给我买的,但前段时间坏了,我打算最近买辆新的,还有——”
    话没说完,她下巴被捏住。
    沈西淮眉头微蹙,“陶静安,我不打算做任何财产公证,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得是我的。”
    静安怔了下,这并不是她说这些话的本意,可沈西淮这样一误解,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确实也需要商榷。
    她忽然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财产公证还是要做的吧?”
    她对这个问题没有研究,但也看过新闻,婚前财产公证对富豪来说似乎是个困扰,而沈西淮家显然属于富豪阶层。
    沈西淮却反问:“为什么要做?”
    他看上去颇为严肃,静安又忍不住笑了,财产公证被这么一提出来,好像他们明天就要着急结婚。
    在她看来,做不做并不足以成为问题,财产公证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她的财产她可以守住,沈西淮肯定不会要,而她也不会去要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也反问:“你们家没有这个习惯么?”
    “没有。”
    静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西淮也忽然笑了,“我们不需要做这个。”他捉起她手指,“刚刚想说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我有一点存款,暂时还不缺钱,我工作上出现了问题,但问题在慢慢解决,奶奶还在住院,不过情况已经好转,可能用不了几天就能出院。”
    沈西淮仔细听着,终于意识到她想要表达什么,下一刻果然听她说:“我确实被一些问题困扰,但情况还没有太糟糕,这些问题也不会影响我在其他事情上的选择和判断,我决定跟你结婚完全是出于我的个人意愿,跟我的处境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希望你误会。”
    即便猜到她要说这些,沈西淮仍然有些诧异。
    又听她说:“以后我会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好么?”
    静安鲜少这样向人袒露心思,多少有些不自在,刚要低头,下巴又被他托起。
    “好,还有么?”
    他声音低沉,一瞬不瞬地看过来,静安说:“还有……谢谢你。”
    沈西淮声色不动,“谢什么?”
    静安故意开起玩笑:“谢谢你让我知道,touching的实时新闻排名确实可以人工操纵。”
    沈西淮跟着笑了下,“嗯,还有呢?”
    “还有,paul的彩胶我一直在听,那期杂志我也看了好几遍……”她伸手正了正他的衣领,又重复一遍:“谢谢你。”
    两人不自觉对视着,好一会儿后,沈西淮先打破沉默,“我最近会比较忙,过两天可能要飞一趟曼哈顿,也随时需要出差。”
    静安点了下头,只听他继续说:“明天上午我们去办手续?”
    静安闻言彻底愣住,面前的人又问:“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