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蓟和突然打断了他,抿了抿嘴唇,你之前总爱捏一下我的膝窝,然后才会继续,我不知道这是你自己的癖好,还是系统交待的什么,但是我很不喜欢。
鹿鸣一愣。
我的膝盖在飞升时受过很重的伤,你碰它,我除了痛不会有任何感觉,他微微低了低头,耳廓又有点发红,除了这个,其他的我,我都能接受,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下比较好唔!
他骤然停止了话音,呼吸都被堵住,看到眼前瞬间放大的脸,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鹿鸣在吻他。
鹿鸣很不温柔地亲吻他。长驱直入,带着凌厉的侵略气息,蓟和头晕目眩,舌根被他扯得发痛,想别过脑袋也不能。渐吻渐热,小腹升起一股缓缓的热流,他于这热流中又感到一丝不可预料的迷乱。
等到鹿鸣终于放开他,蓟和双眸微眯,鹿鸣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怜惜地看着蓟和。
我知道了。对不起。
蓟和微微喘息,呼吸不稳道:没,没关系
鹿鸣道:我会想别的法子,或者你想换个姿势也行,十八式我都会。
蓟和:
他一把推开鹿鸣,打了一下他的手:臭流氓。低头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鹿鸣不说话,光是看他,捏着下巴畅想未来美好的生活,蓟和被他看得难为情,伸手推了他一把:别闹了。说正事。你还记得道陵君什么样子么,刚才只是在叶师叔的回忆里看到了几眼,很容易忘掉,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过了一段时间只会越来越模糊。
鹿鸣想了想,点点头:说得也对。我问问系统有没有道陵君的画像。
蓟和奇道:这种小事还能问系统?
鹿鸣道:怎么不能,正是这种小事才要问它,不然它天天装死不说话,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蓟和:
然后他抬手敲了敲太阳穴,眼神凝固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后满意道:好了。
话音刚落,四周樱花飞扬,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
蓟和转过身,眼睛睁大几乎就要惊叫出来,定了定神,才发现那不是真人,而是幻术虚化出来的道陵君的身影。
栩栩如生,夜空中他高高绾起发髻,一半青丝如泼墨般垂到后腰,神情肃穆,脸上的线条好似人间山河般深刻,一看就知道经历过许多人世的龌龊,白衣飘飘,整个人仙风道骨,眼睛里的神色却有遮掩不去的风霜。
蓟和仰头看着,纷扬的樱花中,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就好像真人般出现在他面前,和刚刚在那些回忆里看到的不同,这个道陵君没有了少年时期的清澈和明俊,看起来更加冷清,又多了几分沉稳的味道,杂糅进了许多人世间的事情。
鹿鸣站在他旁边,也仰着头细看,半晌,点点头道:这回系统做得不错。这个道陵君更真实,更符合百年之后现在的形象,我们把他收起来,然后
道陵?
还没说完突然被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鹿鸣与蓟和齐齐一惊,同时转过身去,只见刚才好好睡在房间里的叶清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只穿一件单薄的中衣,站在门口不敢置信地望着半空中道陵君的身影。
满脸悲戚与惊喜。
第63章 浪漫 我以为你注意不到这些事
鹿鸣勉强压平了被激颤的心绪, 他站直身体,冲叶清玉稳稳地出了声:师弟。
他这一声呼唤冷淡清晰如有实质,刻意带上了一点唤魂的秘术, 如同一把细沙在磨砂纸上擦过,叶清玉听见立刻就回了神。
他的声音被丢进寂静的夜空,没有一丝回应,再一看前方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才发现那不是真人, 而是一个虚化出来的幻影。
立在妖异的赤色樱花中,格外高贵冷艳。
鹿鸣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道:师弟,静心。
叶清玉顿了顿,神情逐渐恢复了正常,眼角曼延开一点笑意, 只是脸色白得厉害:无事。
他抬头看了看那个十分真实的幻影,轻笑一声: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没想到你们还没走。见鹿鸣要说什么的样子, 挥挥手温和止住他的话头, 我这几日奔波劳碌,略为伤神, 所以夜里总睡不踏实,不是你们的缘故。
鹿鸣看看他疲倦而苍白的一张脸,知道这是被梦魇住的迹象,不是简单的一句睡不好就可以蒙混过去的,但是看他神色间的悲戚渐有加重的样子, 忍了忍,又将话咽了下去。
蓟和道:师叔,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还是把道陵君的事放一放,回宗门去修养一下吧。
蓟和的人设就是单纯的小天使,所以叶清玉听见这话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摇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他克制不住地往半空中那个人影身上看去,沉默地凝视了一会儿,眼睫微垂,最终忍不住道:这是你们用幻术化出来的?竟如此逼真,宗主修为越发精进了。
鹿鸣没说话,他看了看蓟和,发现他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能他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
叶清玉笑道:像是像,我刚才推门出来差点以为他就站在我面前,不过终归不是他。他望着远处不知哪一个地方,眼眸十分沉静,他从不这样冷漠,高高在上,即使是在最后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的那段日子里,他也不是这样高傲的姿态。
鹿鸣与蓟和相互对视一眼,静默一会儿,鹿鸣上前一步,道:师弟,方才我们擅自探寻了你的记忆。
叶清玉意料之中的微微一怔,发白的脸色因为细小的情绪波动而泛出一点红色:我的记忆?是和他有关吗?
鹿鸣道:是。我们未经允许,从你的神思中提取了百年前关于道陵君的记忆,得知了他为何要归隐人间的原因始末。
蓟和从底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鹿鸣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微微的热度,抬起头冲叶清玉诚恳道:抱歉。
叶清玉却不看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半空中道陵君仙姿凌然的面容,然后摇摇头温和道:无事。
鹿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心里愧疚之意更盛,停顿了一下,又道:虽然师弟不介意,但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抱歉,关于道陵君隐踪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探知你们过去的隐私。
叶清玉转过身来,看到两人默默牵在一起的手,不动声色笑了笑,蓟和察觉到立刻松开了,低着头退到一边,鹿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叶清玉却笑道:人的情意是最遮掩不住的东西,就算是经过岁月的消磨或者其他磨折,心底还会留存着对方的影子,在再次相遇的时侯直接死灰复燃。
他掩了掩中衣的领子,拂去掉落在上面的樱花瓣,声音仍是柔和,眼睛里却毫无情绪:宗主在我的记忆里看到什么了?
鹿鸣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迟疑,心道我应该怎么说,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又想起刚才在看那些画面时还有一些细节留有疑问,便斟酌着开了口:我看到你与道陵君年轻时的模样,那时候,你很喜欢他。
叶清玉支着额头,半空突然雪雾飞扬,夜风吹过,席卷一地落花,如同被掩埋的尘埃或者早已搁浅的记忆,不经意间又被唤醒。
他不以为意地歪了歪头,眸子里无悲无喜:是么?我从未说过这等剖心之语,宗主竟也能看出来?
蓟和一把抢上前来,插嘴道:那时师叔你虽然没有现在温柔稳重,可你眼里全是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叶清玉轻微眯了眯眼。
鹿鸣瞪了蓟和一眼,伸手把他拉到身后,口里对叶清玉道:他小孩子心性心直口快,师弟莫见怪。
叶清玉笑道:无事。懒懒地伸了个腰,能被旁人看出来说明用情至深,你们说得没错,我确实十分喜欢他。
说着微微抬头看向前边道陵君挺俊的身形,下颚线划出一道流畅弧度,衣衫单薄,整个人显得非常寥落:再不会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让我那么喜欢了。
鹿鸣想了想,问道:既然你中意道陵君,那当初为什么又要伤害他呢?
叶清玉眼中微光一闪,勉强笑道:天意弄人,当初我们一同修行,途中我用一枚灵符打中了一只妖兽,却害得道陵被那妖兽尾刺所伤,起初我们谁都没有在意,只看他被刺中的手指并无异样,却不知道那妖兽本身妖力无几,就算是一个乡野道士也可以收服,但那妖兽尾刺毒性极强,魔气长年累月侵入人的体内,能够毁坏神经与灵识,使其渐渐魔化。
蓟和惊讶道,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妖兽,我从来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叶清玉缓缓吐出口气,淡声道,虽然毒性强,但是它们本身妖力很弱,我拜入绝青宗后,当时的宗主答应帮道陵祛除体内魔气,一两年内下山去除妖的弟子将那些妖兽的老巢都快端了,现在几乎绝迹了,你们这代弟子自然不会再见到。
原来如此,蓟和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他知道有些问题以鹿鸣的人设身份不好问,自己又天性活泼单纯,便借着这个优势大胆追问道:既然当初的宗主帮道陵君祛除了体内魔气,那妖兽也被斩杀殆尽,那后来他再次拜入绝青宗,师叔你却为什么又那么狠心地对待他呢?
我叶清玉闭了闭眼,睫毛微颤,我受制于宗主。我被他抹去了关于道陵的记忆,却在再次见到他时动心,道陵体内的魔气虽然被祛除,但是毕竟刺入的毒液魔性极强对他躯体大有损伤,他拜入宗门后修行一直未能有突破,且偶有滞涩,后来我与他的事还是被宗主发现了,我们两个男人,这种事传出去怎么说都不好听,又恰逢师尊唯一的女弟子沈静与一外门男子私定终身,牵牵扯扯许多事
鹿鸣在一旁听着,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所以
没错,叶清玉点点头,眼眸如天上星辉般清冷,那天晚上,师尊把我留在房间里,告诉我他打算让道陵与沈静在一起,彻底断了我们的关系。
啊,蓟和睁大眼睛,不是不让门内弟子私自动情吗,怎么还会让他们
叶清玉冷笑:宗主自然有他的打算。那时我与道陵,沈静与陆羽,皆是用情至深,一点也割裂不开。不能强行拆散,宗主便用这个法子错开我们四人,沈静和陆羽当时被关在阁楼中很长时间,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万一这是最难办的,但他又不能接受自己的得意弟子便宜了一个外人,而我与道陵是两个男人,同时也是为了分开我们,他便想出了这么个卑劣的手段。
这样说着他眼中逐渐现出愤恨之色,呼吸不稳,鹿鸣伸手两指点在他后背,他缓缓喘了几口气,方才平静下来。
抱歉,他低着头,嗓音略微发哑,我放才说到哪了?哦对,分开我们师尊怕我不同意,就拿他体内余毒未清这事威胁我,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让道陵这辈子都飞升不了金丹,形同废人,我一听就急了,比起他的前途,眼前这点小情小爱算得了什么
鹿鸣沉声道:这法子既能让你们两对有情人断开,而道陵君与沈静之间又无情意,相处久了只会越加厌倦冷淡,到那时你们只怕见了面连一句话都不会再说,相当于从根本上断了你们的可能。
对,叶清玉道,这是非常狠的手段,我们谁都不能否认他确实有用,在那之后,道陵的修为果然有了迅速的提升,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沈静怀孕了,他抿紧嘴唇,如今想起那些事情眉目间还是忍受不住露出痛苦的神色,她与道陵决定去人间,名为养胎,实则是想要离开绝青宗这个伤心之地,我得知消息去找他,他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
鹿鸣与蓟和沉默地看着他,彼此都叹一口气,叶清玉抬手遮住双眼,有模糊泪痕逸出眼角:是啊,我那么重地伤害了他,他怎么可能再愿意见我呢。
夜风拂过,吹起一地落红,不知是谁的叹息。
良久,鹿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往事不可谏,来日犹可追。师弟,节哀。
不,叶清玉抬起眼,望着前方隐隐的光亮,我不能节哀,他肯定还活在这个世间,我都还没有再见他一面,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他怎么就能抛下我走了呢?
不,我不相信,我要找到他
鹿鸣担忧地皱起眉头,见他自言自语十分坚信的样子,不由得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臂,道:好,我也觉得道陵君并没有仙逝,师弟,你累了,先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去找他。
叶清玉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荡开一层悲伤的情绪,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他重重点了点头:好。
把叶清玉送回房间,看着他躺下后,两人再次来到外面,樱花不再飞舞,夜空晴朗似乎不会飘雪,东方夜空中的浓黑不知什么逐渐淡去,显出了绀碧色,天要亮了。
蓟和望着他冷淡但格外俊美的侧脸,问道:我们现在回去?
鹿鸣道:先回客栈,你忘了,还有沈棠呢。
蓟和一愣,这才想起沈棠,他自觉忘情,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脑袋,让自己稍微警醒一些,然后跟着鹿鸣一起回到镇上去。
因为距离并不远,只是出了郊外,所以两人并没有御剑,等到终于走回镇上时,天边的颜色越来越浅,逐渐出现了一缕一缕青灰色的云,摇摇欲坠地飘在不远处的山脊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