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川和泠月回到了那个他们的家。
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混沌和清醒,极度复杂的各种情绪将他牢牢笼罩住了。
原本,他是死不了的,他自己知道。
可是在泠月说出希望他死,更希望她能亲手杀了他之后,周明川竟然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算了吧,就这样死在她手里,让她解气就好了”的从容心理。
几十年的光阴在一瞬间从指缝间漏走,彼此之间是是非非的对错怎么都算不清了。
他救过她,可是也强迫侵犯过她。
他挽回了她父亲的命,可是他还害她怀孕,断送了她往后和别人在一起的机会。
……
周明川有些绝望地想,自己已经叁十五岁了,不是十四五岁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少年,总有使不完的精力和厚如城墙的脸皮去纠缠一个明明很是厌烦自己女孩。
他看开了。
到家后,他就拖着还疲倦疼痛的身体进了书房,提笔写下了几封信件,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了。
但凡是他能想到的,他都为她安排好,让她在他离开之后也依然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那晚直到夜深时,他们谁也没有睡着。
周明川轻声问她:“你是一时生气想发脾气了,还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你才能开心?”
泠月的回答十分平淡:“你是想让我开心呢,还是像以前一样,觉得我一时的脾气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你哄好?”
“我希望你开心。”
他说。
卧室里没有开夜灯,因为泠月怀孕之后的睡眠状态不太好,稍有不适就让她难眠,所以整个房间现在是一片漆黑的。
她离他很近,看到了他眼中微光,一如既往是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晶莹和纯净,好像他的世界很小,小到永远都只能看见她一个人一样。
泠月从枕头下面摸出了几片安眠药,递到他嘴边。
“那你现在就把它们都吞下去,我可提前告诉你了,是毒药哦。”
她听见他在黑暗中轻笑了一下,丝毫没有迟疑地从她手心里吞下了所有的药片。
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最后在她耳边说道:“最后一晚,好吗?在我身边陪我睡最后一晚吧。”
如果泠月真的对他杀心不死,那么死在她身边也是一件好事。
卧室里在这之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多小时后,泠月想着大约药效开始发作,便尝试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搂着她的双臂力气依然没有消散,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逃出他的桎梏。
她跳进了泳池里,用早就准备好的锋利匕首割下了自己的那块鳞片。
不是很痛,也没有见血,她还可以忍受。
这把匕首是周明川的藏品之一,是英国某大师的绝笔之作,被他收在了别墅叁楼专门的一间房间里,出于防盗和安全的考虑,唯一能打开门的钥匙在他自己手里。
前几天泠月让管家去找周明川要钥匙和动态口令密码,随后取出了这把匕首,他当时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依然没有阻拦。
泠月的所有任性在他眼里都是可爱的。
她一只手抓着自己的鳞片爬出了泳池。
周明川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但人还没死。
泠月费了些力气把他的身体摆平,随即扯下了他身上的睡衣。
肩膀和胸口处的叁个大窟窿看起来那样的突兀和瘆人。
因为其中一个伤口离心脏很近,又被纱布牢牢裹住,泠月只能用刀割开了它们。
还未愈合的血洞呈现在她面前。
她手抖了下,努力让自己握着匕首的手稳下来,用一个适中的力道划开了他的胸腔。
微微跳动的心脏离她如此近,她甚至只要一刀捅下去,他的生命立刻就在这一瞬停止。
可是她没有,她将自己的鳞片放在了划开的伤口上。
那片鳞片和鲜血相融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了一滩流动的浅金色液体,没入了他的胸腔中。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血流出了不少,但自从泠月的鳞片放进他的身体之后,血液便不再涌出。
床单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看上去活像凶案现场。
泠月去卫生间洗干净了双手,打了内线电话,让厨房值夜的阿姨送上来了一碗八宝鸡汤。
文火煨好的鸡汤炖的十分入味,她怀孕之后倒没有任何厌食、想吐的反应,相反胃口还更大了些,每晚必要起来吃点夜宵才能安心睡下。
所以厨房一直都备着几样她爱吃的菜品,方便即时送上来让她吃的高兴。
泠月一下下地把羹匙里的汤吹凉了些才喝下,慢悠悠吃了近一个小时才放下汤碗。
她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回到卧室去看周明川。
不过是这一会的功夫,方才被她割开的伤口居然恢复的一丝痕迹都看不出了。
甚至受了枪伤的窟窿都在快速地被治愈。
她把手放在他胸膛上探了探,他的心跳果然也在逐渐回到正常的频率。
泠月有些得意:看来她的刀法的确不错,没有一个不小心直接捅死了他。
………………
不可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