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的事我没忘,也不敢忘。虽然在他宿舍那天我感觉他已经原谅了我,可是心里不踏实,这事搁在我心里憋得难受,我还欠他一个道歉。
排长冷哼了一声:“你说呢? 看看你这样,你说我生不生气?”
他嘴里说生气,可是眼里全是担心和疼惜,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就想靠近他,我撑着脚想起来,他过来一把按下我:“乱动什么?坐好了!”
我趁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抓得紧紧的。“别生气了,排长,我错了。你看,我脚上扎了钉子,这就是罚我那次对你扯谎,就冲这钉子你也得原谅我,你要是不原谅我就罚我的脚好不了,走不了路,那你就麻烦了,我得赖着你一直背我了。”
我装可怜耍起赖皮来了,跟别人这话我还真说不出口,可是对着他,也不知道咋的,就什么孩子性子都来了,我知道他会心软,果然他没有推开我的手。
“干啥呢,耍赖皮啊?多大人了,看把你惯的。”
他嘴上这么说,却握着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了。他语气里的亲近让我陶醉,我对着他傻笑,他看着我,迷人的面孔在灯下更让我心动。想到白天他在阅兵场上像天神一样的英姿,现在的他让我有种恍惚的感觉,不敢相信那个耀眼夺目的军中偶像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他并没有避讳,让我攥着他的手,也许他是不忍心推开吧。
我说:“排长,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听话了?”他微笑着问我,他清澈的眼睛真美,我没有见过比他更明亮的眼睛,像落进了星辰。
“那以后跟不跟我出去了?”他故意问我,眼神中带着些调皮,闪着捉弄。身为排长他在排里一直很严肃、威严,私下的这一面很少显露给别人,我常常忘了他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自己也还不大呢。
“你喝得过我就跟你出去。”我也挑衅他。
“呵,口气不小,到时候别喝趴喽回不来,求着我背你,再耍赖可不好使了!”他在我腿上拍了一下,没用力气,我们都笑了,我还是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
我知道在我受伤的时候这样做,他不会拒绝我,他就是这么心软,放任我在此刻放肆。
那晚,他一直跟我唠嗑,嘱咐了我很多。
他说我以后受伤这种情况一定要立刻告诉他,不能像今天这样,他骂我自作主张,伤这么厉害不请示不汇报,说任务再重要也不能自己瞒着这样耽误,是他粗心了,没发现我遭的罪……
我看着他眼里的自责,关怀,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在叮嘱弟弟,我应该满足,我有这样一个亲如兄长的人发自真心地关心,爱护我,我还有什么理由要求更多?
可是人的贪心永远欲壑难填,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我要的不是一个大哥,排长,你知道吗,你知道,可是你只能做我的大哥。我也答应过你,我们做兄弟。我是不是该知足了?
能这样攥着他的手,距离他这样近,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气息,听到他关心我的话语,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我们的手始终没有分开,我想到了他站哨的那个大雪天,他把我冻僵的手拉进他的大衣口袋,用他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我……
第19章
阅兵之后,我们警备区直属队标兵队获得了一个集体嘉奖。
回到连队,连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政治部特别开了一个表彰会,那鼓掌鼓得呱唧呱唧的。回来之后,连长表扬了我们每个人,尤其是杨东辉和我。连长高门大嗓地说,我们给警卫连挣得了荣誉,长了脸,增了光,让他倍有面子!当着全连的面,他指指我说:“以前你是个浑兵!现在你是个标兵!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懂得了荣誉感!责任感!一个兵!就得在关键时候顶得上去,拼得下来!不怕你犯错误,也不怕你趴窝,但是要爬得起来,蹦得起来!站直了!就让人看得起!”
连长情绪高昂满面红光,看得出我这次的表现让他对我另眼相看,连我之前犯的错误也可以既往不咎。我们连长就是这么个人,豪爽,耿直,喜恶鲜明。他来自基层,喜欢军事素质突出,野一点的兵,不喜欢油滑投机溜须的兵,以及关系兵。但能到军区机关当兵的,不夸张地说至少有六成都是靠的关系,区别只在关系的远近亲疏。不过,对连长这种战斗连队风格的连队主官,我反而很尊敬,比起只知道搞人事搞钻营的干部,这样的主官要正直太多了。尽管他脾气大,爱吼人,发起火来全连都要抖三抖。连里没有人不怕他,如果说有人不怕,那就只有杨东辉了。
他的表扬让我兴奋,不是为了听了表扬,而是因为我总算为杨东辉扳回了面子,让连长知道杨东辉没看走眼,他护着的不是一个孬兵!
指导员把照片洗出来了,给我和杨东辉一人洗了一套,照片上三个英姿飒爽的护旗军人迈着正步,威武神圣,我也是刚刚看到照片,自己都被惊了一下,照片上那个英气勃勃的战士是我吗?到现在还像做梦似的。不过我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杨东辉身上,指导员拍照技术很好,他准确地捕捉到了杨东辉劈旗、行进的各个瞬间,军旗下的杨东辉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这套照片后来珍藏在我的床褥下,在无数的夜晚想他想得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偷偷拿出来看看。
连里的弟兄都聚过来看我们的照片,羡慕得不行,七嘴八舌地说“你小子就是命好,这么露脸的事都让你摊上了!”马刚死命勒我脖子:“靠,在这地方当兵子弹都摸不着几颗,你小子居然能参加这阵仗,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不勒死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看到杨东辉作军旗手的照片,战友们都很兴奋,说排长太帅了。尤其是咱们排的,那种骄傲,出去在二排三排面前都脸上带光。在部队就这样,排与排之间,班与班之间集体的荣誉感和竞争意识很强。咱排长是阅兵的军旗手,手下的兵个个与有荣焉,这种自豪感真是打心窝子里出来的,24k纯金的!
白洋一听说我回来了,下了纠察哨就冲回来了,他一家伙跳到我身上,我不得不托住他,他居然戴着钢盔就在我脸上吧唧来了一口:“老高!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操,恶不恶心你?”我把他扔下来,擦了把脸上的口水,他就是属狗的一兴奋就啃人:“还穿着军装呢!注意影响!”
“走了连个电话都没有,真特么不够意思。”白洋进了宿舍就翻我的兜,看里头啥都没有这小子一脸失望:“你啥都没带啊?”
我哭笑不得:“你当我去逛大街啊?还给你买酒买吃的?”
“不带吃的你回来干啥?”他一句话堵得我想把他蹬出二里地。
他不惦记吃的了,开始关心我的脚了,他听说我脚有伤,非要我脱了鞋看看伤怎么样。脚已经没大碍了,不过我心里有点感动,到底是最铁的兄弟,别人都只看我当护旗手的风光,只有他关心我的伤势,够意思。
看了那些照片,白洋面部表情特别丰富:“老高!帅啊老高!老帅了!”他边咋咋呼呼拍着大腿,边拍着我肩膀说:“不过不是我打击你啊,你距离我的差距是缩短了那么一丁点儿,但是比起你们排长那差距有点大。”
我说:“你前半句说什么?”
他说:“差距有点儿大。”
“前半句。”
“差距。”
一阵惨叫声结束了这场谈话,两位正直勇敢的革命军人在一顿单方面实施的火力打击中结束了这次亲切友好的会晤。
第20章
回到警备区,日子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不同的是我和杨东辉的关系。以前刻意的回避、自制在阅兵回来后全都又回去了,也许我早就预感到是这个结果,人最难的就是自欺欺人,明知道是饮鸩止渴,然而我已经控制不了了。
自从回来排长的事很多,每天仍不忘到我们班里转转,看看我的脚,提醒班里战友留心。等我能正常训练以后,他也减少了我的训练量,怕我恢复不好留下后遗症。训练时他在队伍前训话,眼光不时和我碰触,那再也不是跳过我的视线,也不是一碰就躲开的回避,我们相视之间有一种不需要说话的默契,他会把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几秒,叮嘱一些要领时也会看看我的眼睛,我心底流过一股暖流。
晚上熄了灯,宿舍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鼾声,我睡不着,这一晚是杨东辉查铺。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终于门推开了,一道手电光在各个铺位上照了照,照过我时也没有停留,光线晃了过去就关闭了。
脚步声没有离去,而是向我的床头走来,我闭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走到我的床前,轻轻掀起我脚上的被子,打开手电看了下伤口,伤口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他看过后就关了手电,帮我把被子掖好。
他的动作很轻,我故意翻了个身,把被子给弄掉了,他拉起被我弄开的被子为我轻轻盖上,在肩膀两边掖了掖。这时我睁开眼睛,他以为我被他弄醒了,低声说:“吵醒你了?”
我摇摇头。
“冷不冷?”他问。
我又摇头。
“快睡”他要走了。
“排长”我低低地喊他,他转过身来。
“没事,睡不着。喊你一声。”我痞痞地笑,舍不得,想多看他一眼。
他也瞅着我坏笑,压着嗓子说:“睡不着?起来做五十个俯卧撑就睡着了!”说着伸手来拽我,我连忙笑着挡住他的手,他胡撸了下我的头顶,“快睡觉!”
他走了,我却真睡不着了。
被子上还有他身上的气味,带着外面的寒气,却让我的血脉贲张。他伸手来拽我的时候,我真有冲动想把他拉倒在床上,扯进我的怀里,压在我的身下……
脑子里的想象无法遏止,我呼吸粗重起来,下头的老二渐渐抬头,一股燥热往下跑,在我血气方刚的身体上点燃了野火。我的手在被子里伸下去,粗鲁地抓住了它,安抚它,它却不同以往地更加不安分,更加张牙舞爪……我闭上眼,眼前晃动着浴室里杨东辉半裸的身体,凹凸鼓动的肌肉和漂亮有力的线条,在脑海里我紧紧拥抱住那副身体疯狂地吻他的全身,扒下他的短裤,到达那令我头晕目眩的禁区,用欲望的烈火将他和我熊熊燃烧……
在军营寂寞的夜里,我狠狠地撸动着自己,撸动着青春旺盛的饥渴和苦闷。许多个夜晚我这样想着他用右手战斗,释放着不可告人的欲望……
早上出完操,马刚过来贼笑着问我:“昨晚上吃什么大补的了,动静那么大?”
我操,我的脸涨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他:“你干事没动静?你绣花啊?”
宿舍里半夜整点这动静,太正常了,谁没干过。一群精力过剩的光棍有火只能憋,憋不住了,只能半夜跑个马放个炮。班长有一次下哨回来以为我们都睡死了,整的那动静,地动山摇的,嘴里还出声,把我们一个宿舍都弄醒了。后来一个兄弟实在受不了那动静没完没了,翻了个身,声音立马就停了。第二天起来,班长跟没事人似的板着脸训这训那,我们也都配合装傻,集体装聋作哑。
“那也得有花让我绣啊!”马刚很惆怅。外头遍地是花香,但是一道营院门让我们这些火力强壮的大小伙子只能和自己的右手搏斗。
“哎,告诉你啊,我看见排长也跑马了。”马刚窃笑说他早上去洗手间路过杨东辉宿舍,看到他抱着被子出来,被子上一块地图正好被他撞见,他跟杨东辉开玩笑,被杨东辉一脚蹬回来了。
“那地图画的,好家伙,不愧是排长,火力就是比咱壮啊!”马刚直乐,边说边比划,他当作一件趣事告诉我,却不知道我光是听了他的描述,裤子里马上就有了反应。真他妈受不了,脑海里立刻出现了杨东辉打枪时的想象,这种想象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要命。
他是用什么表情,什么动作拉着他的炮管?在澡堂我透过他的裤衩就目测过他家伙的尺寸,个头绝对很大,也一定很粗。昨晚他查完我们班的铺就回了宿舍,在我在黑夜中做着不可告人的动作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同时在他的床上,做着同样的动作,跟我一样在脑海里释放着刺激的想象?……
可是,在情欲奔流的时刻,我想的是他,他又是想着什么在喷发他的子弹?是女人丰满的裸体,是一个女明星性感的面孔,还是一个具体的对象。
这个想法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我的欲火,让我蠢蠢欲动的身体迅速冷却了……
第21章
休息天晚上,我去找杨东辉。一进他宿舍,我一愣,里面坐了一屋子人,好几个人回头看我,都是生脸,肩上扛衔的,还有几个班长。
他们正在抽烟,屋里烟雾腾腾,桌子上摆着些吃的还有酒。我一看这架势,我一个新兵怎么也要识相点,我赶紧喊了声“排长好,班长好”就准备退出来,却被杨东辉喊住了:“进来!”
我想你们几个干部加士官关起门来喝酒,我一个战士混在里面太没眼色,我说:“不了,排长,我没什么事,回头再来。”杨东辉站起来不容分说揽着我的脖子把我拉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把我按坐在马扎上,我赶紧要站起来,他把我按下去:“叫你坐就坐!”
那几个生人都打量我,杨东辉一一向我介绍,有的是杨东辉老乡,有的是他同期战友,都是来找杨东辉玩的。介绍我的时候,杨东辉一拍我的肩膀,大声说:“高云伟,我的兵,新兵护旗,教导大队就这么一个!怎么样,看看,这体格,精不精神,棒不棒!”
他把我的胸膛拍得砰砰响,语气很骄傲,透着自豪,好像我是他最好的兵。他们看看我,点点头,一个士官说:“是不错,看着就机灵,不像我班里一个赛一个熊,不知道是哪个鸟人挑来的。”他很郁闷地说。
一个中尉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兵?”他跟他们提起过我?不知道是怎么说我的。杨东辉说:“你看兵眼光毒,你给挑挑毛病!”那中尉打量我:“见过,嘉奖照片不贴宣传栏了吗?长这么精神,该进我们公务班啊,正好缺人。”杨东辉说:“你快拉倒吧,我带兵是给你带的啊?”那中尉说:“别护食,到我们公务班不比在你这儿舒服一百倍?”杨东辉把桌子一按:“行!你问问他,看他跟不跟你走?”
那中尉真的开玩笑地问我:“哎,小高,别怕,说实话,我给你撑腰,你们排长不敢动你。”
我像个小钢炮笔直地绷身而起,敬礼:“报告!我是排长的兵!排长在哪我就在哪!排长就是我的……”
我想说点啥,说他就是我的雷达,我的军令,我的指挥旗,可是一下子卡壳了,说了那个“我的”就卡那了,想不到啥合适的词在这种场合说,他们看我脸涨得通红,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那中尉大笑说:“排长就是你的?好大的口气啊!排长你都敢要?”他们笑得我很不好意思,杨东辉笑着站起来,表情带着满意和得意,他揽住我对他们说:“笑什么?要的就是这个气魄!你们谁的兵敢要?不敢吧,我的兵敢!去,拿上杯子,把他们撂倒!”
他把我的饮料杯塞进我手里,轻易化解了我的尴尬,他豪迈的语气是那么可爱,他的身上传来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是一种迷人的味道。我在心里大喊,排长,我敢要!我想对所有人吼出这句话,我要你,你是我的!……
那天晚上我一直待在他们宿舍。我是兵,喝酒违纪,所以我倒了饮料挨个敬他们。杨东辉塞了很多好吃的给我,我要让那几个班长,杨东辉说:“吃你的,他们哪个也没少吃。”敬了一圈后,看东西不多了,我溜出来去了服务社买了很多熟食水果,还有两条烟,回去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补充到桌子上。那几个干部和士官还是发现了,挺满意,对杨东辉说,你这个兵是不错啊,机灵,会办事。
杨东辉看看我,眼神是部队带兵的人对自己带出的好兵的喜爱,甚至是炫耀。他让他这些哥们儿战友以后多照顾我,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我是他的弟弟,而我,似乎也尽力扮着这个角色。
我听着他们喝酒唠嗑,侃以前在新兵连的事,原来杨东辉当新兵时和班长打过架,我很吃惊,简直无法想象……
后来,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的聊天上。我坐在杨东辉旁边,在他们侃得高兴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在桌子下头悄悄放进了杨东辉的口袋里。
在教导队不允许随身带,现在才交给他。
他正在听桌上说话,但他很敏锐,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他随意地在衣兜里一掏,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愣住了,马上回过头看我。
我看到了他惊讶的眼神,我们都没说话,什么语言都没必要,我对着他笑……
第22章
第二天下了哨,刚回到班里,杨东辉来找我。
他把我叫到连部后面的花园里,掏出钱塞到我的手里。
“排长,你这是干什么?”我看清了那是钱,立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不要!”
“收着!别让我说第二遍啊?这是命令!”他固执地团住我的手,把钱窝进我手心,他力气太大,手指像老虎钳一样。
“下次别乱花!你一个月那点津贴不是这么造的。”他训斥我,我死活不肯接受那些钱,我说:“那是我送你的,你要给我钱,把我当啥了?”
“当啥,当战友。行了,心意我领了,钱就当是你先收着,下次请我喝酒,好不好?拿着!推来推去的,被人看见影响不好。”他不愧是经常做思想动员工作的,硬把那几百块钱推进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