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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三伏天,暑气蒸腾,烈日娇燥。
    ☆、一百六十六章 秋闱人累
    四日前,京城太傅府。
    张文义奔波劳累,风尘满面的从岭南归来,不用柏西服侍,自个儿收拾了些东西,满头汗的抱了个阔口扁平坛子,直奔张老太傅的房间。
    大热的天,他俊美的脸少了些邪肆,恰到好处的熏红多了些人间烟火气。不仅脸庞红润冒汗,他手还是红的,却是被冻红的。
    随脚踢开门,里面闲坐的精神瞿烁的鹤发老人回头看,一见是他,眼一瞪,轻哼了一声。
    张文义也不闲老人不欢迎自己,浮着飘逸的笑将那浅坛子咚一下搁到桌上,猴子跳一样搓搓手,“好凉!”
    “盛夏三伏天你说凉?”张之谦脸一沉,“让你读的书都吃了不成?炎夏寒冬都分不清?!”
    “没没没!爷爷您别气啊,孙儿我给您送好吃的来了!再说了,那书如果都吃下去了,不还地拉出来吗?肚里干干净净的,哪还能分清春夏秋冬啊……”
    张之谦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怒瞪隐现风流的张文义。
    “别急别急……”
    张文义逗猫一样抚了老人下巴上稀松的胡子,将坛子一掀,眼见着有淡淡白气冒出,一股凉意散在老人面前。
    什么东西?
    张之谦往前探探头,隐约瞧见里头有碎冰。难道要让他吃冰块降暑气?
    难得他在大热天做出冰块来,他做爷爷的,也不能不给面子……
    这样想着,在张文义嘚瑟没来得及拿出冰块下面藏着的荔枝时,张之谦已经捏了一个冰凉凉的冰块放进了嘴里,嚼的嘎嘣嘎嘣响。
    显然老爷子是误会自己带来的食物了,但不管怎么说,这牙口还真是好!冷热酸甜,想吃就吃啊!张文义默默捂上自己的腮帮子……
    直到张之谦将一个冰块嚼完,吸一口气感觉十分舒爽准备再捏一块儿的时候。张文义终于出声将人给拦了下来,从冰块堆里拨拉出一个红皮果子,送到他手里。
    “爷爷,这才是我给您带的吃的,岭南的荔枝,可甜了。”张文义轻言慢语,神色含笑,目光迷离闪闪。
    张之谦老脸一僵,“……你,怎么不早说?”他抬手,缓缓抚上自己后槽牙的脸侧,有些叹息。
    张文义嘿嘿笑,将那颗荔枝剥了送到他嘴边,老人才放松了神情,不疾不徐的尝着这在冰块里浸着的红皮白果子。
    “我还以为您想试试冬天的温度呢……”
    张之谦又是一僵,险些将荔枝核吞下去。
    但当张文隼纠察完重城山匪逃窜事件,且将后续棘手之患都排布好,忙里偷闲来看望老爷子的时候。
    爷孙俩已经闲适的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了。
    老爷子挺喜欢吃这个味儿,挺高兴的,颧骨都是红光。两人都在剥荔枝,张文义本是帮老爷子剥的,但不多数都在无意中进了自己嘴里,而老爷子倒是正将一颗白亮亮的果肉也送进他口中。
    “文义,想吃自己动手。多大的人了,还要老爷子送给你吃?”张文隼掀袍坐下,大冷不淡吐了这么一句。
    张文义一顿,老爷子一愣。
    “那啥,没注意!我本来就是给爷爷送水果来的。”张文义将口中滑溜溜的荔枝核吐出,快速道:“我再去给您拿些草莓西瓜!大哥你慢座!”然后一阵云似的飘出了屋子。
    张文隼只在老爷子跟前说了几句近期的军情线报,干巴巴又说了些别的,就离开了。
    找到在房中打盹儿的张文义,将人敲醒,文隼只淡淡道:“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去跟你那合作生意的人交流沟通了?”
    张文义还在迷糊里,愣头愣脑“啊?”了一声。
    “那些内衣玩偶在京城成为抢手货,连宫里的女人都派人来跟你要……这么火爆的场面,和你搜刮去的那么多油水,以你这人过一处就要搞的天摇地动的性子,不该将这消息告诉那边的人一声?”
    “哦……”张文义回过神儿来,狐狸一样瞟了大哥一眼,“还在想着人家?”
    “没有。”
    “那你还拐着弯儿的让我回去看人家!不就是看见我手里有好吃的了么……”张文义将樱花一样的薄唇微微一抿,委屈的看着他,“就知道想别的女人,我来回岭南一趟,被晒被淋还被蚊虫咬,怎么没见你关心过我?”
    他这样跟自己撒娇讨爱心的时候还真不多,张文隼微微愣了下,大手按上他的肩膀,“大哥前些日子不是太忙了么,刚刚才算是整顿好,就去看爷爷了,你……”
    “诶,别跟我说理由了啊!”张文义歪头,嘀咕“闷油瓶就是闷油瓶,找个借口都是干巴巴的……”
    “……”
    张文义捏了块西瓜,咬的脆响流汁儿,闷声道:“我已经给送过去水果了,你就别担心了!”
    张文隼清淡一笑,也捏了快西瓜咬下,蜜甜多汁,夏天吃最是合适。
    “你都送去什么了?”
    “……草莓,西瓜,还有水蜜桃。”张文义几口将西瓜啃完,将翠绿的西瓜皮仍在空盘子里。
    张文隼姿态雅致地将自己手里的瓜吃完了,也放在那盘中。停了一会儿才道:“最少见的荔枝怎么不送去点?”
    张文义睁大了一双潋滟的眼,“那是要冰镇着才不坏的!冰也是要钱的!”
    文隼淡定:“钱我出,你让人再送一次。”
    文义紧闭薄唇,刚想开口问他到底要蠢到什么时候,就听他说,“她怀孕了,孕妇夏天比常人热上一倍,多吃些水果还能降暑气。我只是正常的关心而已,别无他意。以后我还要相亲呢!”
    张文义将那双把京城各年龄段的女人迷的颠三倒四的眼睛眨了又眨,将这信息消化了半晌,才呐呐张口:“这么快就怀上了……大哥你何时才能有家室啊!”
    张文隼不所谓的笑笑,笑声低沉沉的十分好听,入了文义的耳却觉得里面带了些自嘲和笑话。
    “喜欢追求咱们的人多得是,娶一个还不容易?”
    张文义淡淡看向他,目中心疼。可惜你一个都看不上眼……
    文隼一掌重拍,文义险些将刚咽下的西瓜汁给喷出来、
    “可别忘了给人送去啊!几个月前那女人就吃的多,现在给她好东西,定会让她对你感激万分的,说不定连分成都不要了!”
    “呵呵,让她不要钱?比登天都难!”文义揉着巨疼的肩,皱着脸,“她不赚钱,谁养活他们家啊!”
    “那就不用你管了,周恒也不是蠢笨人,还养不起一个媳妇儿?”
    在秦玥及时的配药和防范下,厂房得红眼病的女人不出五日都痊愈了,眼睛亮闪闪的,撒欢儿一样奔进厂房干活儿了。
    而周恒家的人,每日膳食精致,养着孕妇还养着临考的学生,汤汤水水,蔬菜鱼肉,三日不重样儿。这样,一直到了秋闱前三日。
    周恒被唠叨婆子秦玥嘱咐了好长时间,说的话囊括了衣食住行各方面。也就是去梁城十天,秦玥还给他准备了家里做的吃食,就怕他在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再闹肚子。这事儿可不是没听说过,十年苦读,可不能一朝丧啊!
    路线行程秦玥都给规划好了,此次出行由重阳驾车,一路看护周恒,到之前他们去过的张文义的客栈住宿,考完不急,歇一晚养好精神头儿再回来。
    秋闱可不比之前的巡考,这一进贡院可就不能出来了,一直到考完九天七夜,才放学生出门。所谓秋老虎,虽已立秋,天还是闷热的,在那么人多的地儿,封闭的环境,还得全神贯注的答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有很多人撑不住,晕过去的都不在少数呢!
    考完就来身姿定是吃不消的,所以才让周恒休息一晚再来的。
    秦玥仍十分牵挂的挽着周恒的手臂,一说起秋闱的事儿眉头就没舒展过,“要不是我身子重你们都不让我出门,我就陪你去了!我怎么想都不如我跟在你身边,我都担心你没在考场晕倒,我就在家里担心的休克了……”
    周恒哭笑不得,却轻覆上她的嘴,“玥玥莫胡言,我不会有事,你也要极安稳的在家等我回来!”
    秦玥急忙往地上呸呸呸几声,“都吐了!不说了!”
    周恒柔柔笑着,将她挽着自己的小手捏紧了几分,“玥玥不要担心我,我定是考场里最健康淡然的一个。”他目色温柔地看向秦玥凸起的小肚子,声线更是水样柔和,“有娘子和孩儿在家等候,为夫怎敢大意!”
    秦玥抿唇,拉着周恒的手将之覆在自己肚子上,嘟囔着:“宝贝儿,快跟你爹说,祝你爹好运,轻松过关!”
    周恒的手小心翼翼搁着,就怕压到孩子。
    但在下一瞬,周恒一顿,秦玥一僵。暖风吹过,将二人的绸缎般的发撩起穿过,安静的像无人。
    二人对视,周恒一脸茫然中夹着一丝淡淡的惊诧,秦玥呆愣愣嘟着嘴,“刚才,你感觉到了?”
    周恒微微点头,“恩,他在动。”
    秦玥将存续在口中的津液咽下,舔了唇,自己也在肚子上揉揉,“宝贝儿,你再动动。”
    方才,周恒手下清晰感觉到秦玥的肚子微微动了一下,很浅很浅的动,但他真的感觉到了,里面的小人,在他手的位置,顶了一下。
    秦玥也是,她觉得像是肠子绕了个圈,但那鼓起的小腹上,根本不是肠胃的位置嘛!
    所以,刚才那下,真的是孩子在动!他真的能听到他们说话,在向周恒招手呢!
    但是任秦玥再怎么在肚子上温柔的抚摸,都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周恒笑笑抚在她头上,面若春风,双颊生米分:“孩子还小,动一下定是很累的,娘子别叫他了,我知道他的心意就可以。”
    秦玥扁嘴,有些吃味,“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在里面动事儿呢!”
    “以后会经常动的。”
    到了大门口,却见不少相亲都在等着呢!
    听说周恒今日就要出发赶考,周复奇带着村中叔伯,一起向他道别,给他送行呢。
    秦玥笑笑,周恒现在,还真是全村人的儿子啊,都盼着他一举成名呢!
    “奇叔,三叔,五叔,各位叔伯。”周恒将目光移了一圈,叫了一圈人。
    周复奇像嘱咐儿子一样嘱咐着:“周恒啊,一路小心,注意身子,到考场别慌,慢慢写,想好了再写……”
    七七八八都是秦玥说过百遍的话,周恒依旧淡然含笑,点头听着。
    一旁,周雨周勤和阿正都安静站着,望着周恒满脸都是像大人们一样的殷切,目光灼灼。
    秦玥感觉心中满满涨涨的堆积,有这一村人的关照嘱咐,周恒就算是没有父母,也算有长辈的关怀了!
    思及考场的封闭和纪律严苛,周复奇又拍着周恒的手,神色专注:“在里面好生照顾自己啊!”
    秦玥脑洞一向大,这么一句顿时让她哑了嗓子,怎么就像是送行号子里的人呢……
    周恒倒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温润清俊白白嫩嫩的脸,“阿恒记得了,多谢叔伯们记挂,阿恒定不负所望。”
    “有个名次就行!啊,也不必强求……”
    还怕寄予太高让周恒有压力,一旁的人忙拉低标准。其实他们也不知有个名次能算啥!
    周恒一笑,无言正色,朝众人一鞠躬。
    周复奇忙将人扶起来,“好了好了,赶紧走吧,去的晚找不到住处呢!”
    在众人的注目中,周恒上了马车,重阳向秦玥道一声主子再会,马车徐徐向前走去。
    站在门边的人望着那车走过的路线,默默在心中祈祷。
    周恒在车中静默片刻,想着秦玥夜里总是靠在自己身前才能入睡,心中禁不住的担心挂念。终还是抬手撩了窗帘,朝后方望去,瞧见秦玥一袭白纱,立在树叶青葱的路边,身姿娇小,面色牵挂,看见自己了,还笑着抬手挥挥,淡蓝绢帕在手心中被揪成了团。
    周恒摆摆手,看着秦玥的脸渐渐变小变模糊,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放下窗帘,闭目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