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英在成化元年因宫闱丑闻被废黜后位,本应赐死,孝仁太后不忍,对皇帝半劝半求,皇帝才下令将其贬为庶民,永不入宫。
栗英被贬后心灰意冷,遂斩断长丝,入灵谷庵为尼。
皇后被贬,连带着公主也不得宠,栎阳公主每次向楚成王汇报功课时,成王总无意识地盯着她的模样看。
“眼睛倒与她的母亲有几分相像,都是桃花眼,唇略薄,鼻子更挺翘,两叁岁时还看不出什么,七八岁时便越看越与我不像了,而且,身上似乎还总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
楚成王越看越烦躁,索性把书本一摔,背过手朝幕房走去,那是他特意兴建的娱乐场所,酒池肉林,应有尽有。
栎阳早已习惯父亲莫名的情绪,总是变幻莫测,母亲被贬后,她与父亲相处便越发小心。只沮丧了一会儿,她便拾起书回自己的寝殿了。
即便她已处处谨慎,第二天意外还是降临了,成化元年叁月,一封诏书突然下达,年仅十叁的她就要去往自己的偏远封地——安陆府受封,没有皇帝的召见不得随意进入都城。
虽是分封,说是发配也不为过。
安陆在大楚边疆,靠近蜀地,山多人少,真真蛮荒之地。
马车刚驶进安陆时,料想栎阳已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除了堪堪容车马驶行的一条羊肠小道,周围全是杂草灌木,不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像是将此地围困起来的一条锁链,令人生畏和窒息。
她如那流放的犯人一样,迎接她的只有安陆驿的驿丞一人。
瘦弱干枯的老人拄着拐杖朝栎阳颤颤巍巍地走来,行了行礼,孱弱的老人仿佛下一秒就会失足跌落山崖,栎阳忙扶了扶他,让他不必多礼。
“这安陆府就您一人操守?”栎阳忍不住疑问道。
“这里条件艰苦,环境险恶,被贬来此地任职的知县基本活不过一年,久而久之,那些被贬的官员都不愿呆在这个龙潭虎穴了,纷纷逃到邻国了。”
栎阳环顾了一圈四周,叹了口气。
“掐指一算,这里约莫四年没有地方官了。”老人缓缓说道。
栎阳低头耷拉着耳朵,心灰意冷。想来父皇对我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吧。可是为什么呢?栎阳想不明白。
想着想着,栎阳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认命般地坦然,抬头道,“那我的府邸在哪儿呢,驿丞可否领我前去。”
驿丞用手指了指正前方的一小座山头,“就在前面,公主殿下请随我来。”
栎阳领着几十位兵士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山头,她本只带了个从小贴身服侍的冯嬷嬷,外祖父担忧她前路凶险,特意送给她几十号精锐的暗卫。
也多亏了暗卫的保护,她才能一路平安无虞地到达安陆。
一到山头,栎阳再次傻了眼,一小片空阔的空地上两栋破败的茅屋拥挤地挨在一起,周围全是乱石和杂草,在簌呼的风声中她似乎听到蛇嘶嘶的吐信声,吓得她只紧紧拉住身旁冯嬷嬷的袖子。
“殿下怎么了?”栗周清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栗周是外祖栗将军秘密送给她的护卫,她是外祖收养的一名孤儿,天赋异禀,跟外祖学得一身好剑术。
但这人冷得很,栎阳与她相识不到半月,却数次被她泛着寒光的眸子吓得胆颤,虽是贴身侍卫,却总嘱咐她离自己远一点。
抬头见是栗周,栎阳吓了一跳。
“冯嬷嬷呢?”
“冯嬷嬷内急解手去了,让我暂时照看殿下。”
“哦。”栎阳随口应下,并未注意到栗周的异样。
“殿下……”栗周吞吞吐吐,脸上似有一丝红晕。
“嗯?”栎阳抬头,一双惊惧的眼对上栗周泛红的脸。
“殿下的手……抓得太紧了……”栗周斟酌好久,才缓缓吐出这些字句。
栗周从小便不喜与人接近,能够近身的都成了剑下亡魂。公主是她要誓死保护的人,但她还未学会如何与人打交道,栎阳靠的这样近,让她一时竟无所适从。
栎阳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竟拽着这个冷面杀手的手臂半天,一步跳叁步远,“抱歉,我原以为是冯嬷嬷。”
“没事。”栗周复又恢复冷静,缓缓用手捋平了被手拽得发皱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