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轻描淡写了喝了一口茶，开口说道：“三位观之如何？”
“这得等我等三人回去细细研究，才能给太子殿下一个结果。”卢生小心翼翼的斟酌语句。
“那你们就拿回去研究吧，若是研究无误，证明方子确有其功，献给父皇也是大功一件。”扶苏摆了摆手，很大方的说道。
卢生看了两名同僚一眼，见他们二人都无异议，遂将布帛收起，小心翼翼放进衣袖里，开口向卢生说道：“太子殿下事务繁忙，我等想先行回去参悟此药方，不知可否。”
“去吧去吧。”扶苏再次大方的说道。
参悟？参悟个头啊！本来就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药方，只是他请论坛上的一个学医的小伙伴，给蓝星人配得一个滋补方子，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没病养生，有病……还是老老实实去看病”，再参悟也参悟不到哪去。
靠这么一张药方就想达到自己所说的效果，基本和玄幻小说没差别。
真正想要达到这个效果，只有配合扶苏三不五时的“按摩”才行。
扶苏提供这张药方，只是帮嬴政找个理由，让他接受自己年纪一大把，却还精神奕奕、老当益壮的事实而已。
至于嬴政会不会觉得这是自己修仙有效，越发封建迷信起来，扶苏就懒得去管了，谁都有爱好，只要嬴政将爱好控制在合理范围，就当自己哄老人开心就好了。
哎！在蓝星当儿子可真不容易，父亲年轻干大事的时候，自己要保护父亲，父亲年长无聊的时候，自己又要安慰父亲，宝宝真是辛苦得不得了。
老板爹哪里是怕死啊？他分明是怕老，老臭美，长生不死是没办法了，让他一直保持年轻人的体魄还是可以的。
扶苏在这里大叹儿子不好当，卢生等三人也在郁闷神棍不好做。
虽然嬴政因为身体原因，催得还不是很急，但时不时催一催，也让他们三人很着急。
当然，这三个人也不是傻子，同样能看出嬴政所需要不是不死，而是不老，尤其是面对日益成熟的儿子，年纪渐渐老去的父亲会深感恐惧，害怕自己的权力被儿子夺走。
“这药方真有奇效？可我怎么也没看不出来啊。”卢生皱着眉头，将药方拿在手里看来看去，开口说道。
“长公子不是真龙化身嘛，说不定这方子真有效果，只是我等眼拙看不出来呢。”侯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不管有没有效果，这方子我看过了，没有一味害人的药，吃了不会对陛下的圣体有伤害。”三人之中最熟药理的韩终开口说道。
“要不这样，既然韩终说吃不死人，而陛下又一直在催长生不死药，要不……我们先照方抓药配点药出来，找几个人试试药，确定不会害人之后，再献给陛下？说不定就有用呢？”侯生接过卢生手中的药方，抖了抖开口说道。
卢生和韩终双双陷入深思当中，皱着眉头摸着胡子，就是不开口说话。
见两个伙伴都不说话，侯生又再次开口劝说道：“你们别忘了我等投效太子是为何？不就是认为他是真龙化身吗？既然太子殿下说的如此言之凿凿，我等何不信他一回？反正也吃不死人。”
不知道是因为“真龙化身”这个人调，还是因为“反正吃不死人”，卢生和韩终最后被侯生所说服，开始为嬴政炼制可延年益寿、百病全消的仙丹。
嬴政服食过后，果觉自己身体越发健康，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好几岁，不但人有精神了，连头上的白发和脸上都皱纹都少了。
信心与青春重新回到嬴政身上，他又是当年那个踌躇满志，誓要大干一场的秦始皇。
一日宫中聚会上，胡亥看着满头乌丝的嬴政，终于没忍住说了一句，“父皇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听到胡亥的话，嬴政放声大声，“哈哈哈哈，朕当然是永远青春的。”
和平常少见嬴政，或不敢抬头直视嬴政外貌的其他儿、臣不同，胡亥是少数能长年陪王伴驾待在嬴政身边的人，再加上上一世的经历，胡亥对嬴政的身体那是十分了解。
在上一世里，嬴政因为少时的亏损，以及成年后的工作强度，外加……那么多子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嬴政此时已经是百病缠身，白发满头，脸上全是皱纹，但是现在……卧个槽，这个看上去又强壮又健康，美貌值还很高的大叔是谁啊？
“父皇可是得到仙药了？”胡亥跑到嬴政面前，歪着脖子靠在他身上，一脸天真的问了一句。
嬴政又是一阵大笑，接着伸手刮了刮胡亥的鼻子，特别开心的小声说道：“小鬼真机灵，朕跟你说个秘密，此乃卢生等人献上来的仙药，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人都是分享的欲望，特别是自己遇见一桩只有自己有，而别人没有的美事时，就会更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仙药这种东西，当然不能见人就告诉，但是告诉自己的宝贝儿子，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效果……真得非常好。”胡亥表情不明的说了一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卢生他们竟然有这种神奇的东西，上辈子怎么没发现啊？上辈子要是就有这种东西，他们放着好端端的荣华福贵不要，跑什么跑？还连累父皇坑杀了那么多骗人的方士，搞得后人都说父皇“焚书坑儒”来着。
说起来，卢生他们要是不准备跑了，这辈子还会有“焚书坑儒”吗？
胡亥坐回自己的座位，歪着头看了一眼自家坐在上首，彬彬有气，气质高雅，人模人样的大哥。
扶苏大哥这辈子神经病归神经病，但真才实学还是有的，人也不傻不蠢，就算有人建议分封，应该也不会支持了吧？
他比上辈子那个大哥聪明得多，同时也小气的多，自小就护食的紧，连父亲跟别的子女多亲近一会儿，都会找机会来拆散，应该不会傻大方的同意分封吧？
然后……胡亥并没有猜中最后的结局。
又过了数日，嬴政四十五岁生日，虽然并不逢整，但这是他“还老返青”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嬴政决定大肆操办一次。
像这种时候，从来都少不了祝酒词、祝寿词之类的东西，而最擅长于写这种东西的人，就是博士学宫的那群博士生，每一年祝寿词大赛的冠军都被他们夺走了。
今年，仆射周青又准备了一套妙如天花的颂词，“他时秦地不过千里，赖陛下神灵明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
听到这句话，正在喝酒的胡亥差点将口中之酒喷出来。
上下两辈子，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接下来该淳于越出场了吧？
第094章 献桃计的长公子
果然，周青话刚落地，嬴政脸上的笑意刚浮起，正准备开口奖赏周青，就听见淳于越开口说道：“陛下，周青非忠臣也。”
“喔？怎么说？”嬴政收敛笑容，手挥了挥，堵住张口欲言的周青，神色平静的看着淳于越，“淳于越，你来说说，周青为何非忠臣？”
“启禀陛下，臣听说过去的夏商周三朝之王，都会封其子弟以及功臣，为其辅枝，以壮社稷。而今日，今陛下有富有四海，子弟中除太子殿下之外，皆为庶人，万一将来有奸人犯上作乱，欲如三家分晋那般分食大秦，而帝王又无辅臣，那该怎么办呢？”
“《吕氏春秋·慎势篇》云：天下之地，方千里以为国，所以极治任也。国非不能大也，其大不若小，其（地）多不若少。众封建，非以私贤也，所以便势，所以全威，所以博义。义博、威全、势便，利则无敌。无敌者，安。故，观于上世，其封建众者，其福长，其名彰……王者之封建也，弥近弥大，弥远弥小。故，海上有十里之诸侯……多建封，所以便其势也。”
“依吕氏之论，封建诸侯为圣王正道。封建愈多，天下愈安，此谓众封建也！”
“而今天陛下却不遵古制，不尊古制而能长久维持的，臣从来没有听说过。”
“今日周青不但不直言，反而对陛下阿谀奉承，这是在加重陛下的错过，此行绝非忠臣也。”
公元前二世纪的人和公元前二十一世纪的人其实差不多，都认为自己生活的时代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到底都是坏人，真是糟糕透顶的时代，所以在这样子的情绪下，就会产生一种复古派。
什么叫复古派？就是现在的一切都是不好的，还是回到夏朝最好，只要一回到夏朝，一切人类文明的罪恶都会消失。
儒家里头最流行的就是这种复古派，什么“祖宗之言”、“祖宗例法”之类的，“与时俱进、继往开往”之类他们是完全听不懂。
“分封？你觉得朕应该当分封谁？”嬴政冷着脸，视线缓缓在群臣脸上一一划过，开口说道：“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意见吗？”
在场之人，除了扶苏和淳于越之外，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嬴政的视线。
扶苏是太子，未来的秦二世，裂土封王就是在他身上割肉，他不傻的话应该不会同意。
至于淳于越，做为提议人，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胆怯？
淳于越不但不躲，还抬起头迎向嬴政的视线，朗声开口说道：“分封者，陛下诸公子、大秦有功之臣、昔年六国世族，还有圣贤后人。”
如果说单纯只是封自己的儿子，大秦的有功之臣，嬴政勉强还能一忍的话，分封六国世族还有孔家这种所谓圣贤后人，足以让他气得想将淳于越一刀软死。
没砍死你，那是大秦信奉的是法家，朕是个讲王法的人，不能随便杀人，所以朕要想个好方法弄死你们。
嬴政黑着脸起身走了，临走时看了扶苏一眼。
扶苏识趣识情，立刻跟在嬴政身边，跟他进了大书屋。
果然，一进去就看见嬴政正在里面非常不淡定的指天骂地。
呵呵，小样身体健康，有力气骂人了是吧？
“儿臣见过父皇。”扶苏走上前，嘻皮笑脸的给嬴政行了个礼，没等嬴政让他起来，立刻跪着爬到嬴政身边，拉着他坐下，一边给他顺毛一边安慰道：“父皇不生气不生气，不就是个淳于越吗？你要怎么对付？你想怎么对付他，儿臣就帮你怎么对付他，要不我现在就去套他麻袋，打他一套？”
“哼！区区一个淳于越，朕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嬴政冷哼一声说道。
不放心上你气成那样？矫情么？解释就等于掩饰。
“知道知道……父皇么么哒，您可是始皇帝，怎么会将区区一个卖直的小人放在心上。”扶苏笑着安慰道。
“卖直？这是什么意思？”嬴政低下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扶苏。
卖者，买卖也；直者，直男也；卖直，当然是买卖直男……当然并不是。
“卖直就是说他故意激怒父皇，表示自己忠直无私，以获取名声。”扶苏开口解释道：“这些读书人我算是看出来了，大多算人都不好名、不好利，就好个流传青史、千古美名。”
“所以为了得到美名，他们可以做一切疯狂的事情，哪怕赔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父皇您为了这种人生命，那不是上了他们的当？”
“哼！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让朕忍着？”嬴政说着，手一伸，对赵高说道：“将孔地的奏简拿出来。”
赵高立刻快步走到书房一边的书架上，将放在左边柜子上的几卷竹简拿下来，捧在怀里走过来。
“给他。”嬴政一指扶苏，赵高立刻抱着竹简转向扶苏。
扶苏拿起一卷，里面也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大意就是孔家和六国贵族眉来眼去，想要造嬴政的反。
“真是过分！朕对他们不好吗？”嬴政生气的拍了拍长案，涨红着脸说道。
也许，嬴政对六国那些贵族其实还是挺好的，大秦每年的财政收入，很多一部分都要养着他们。
你们别以为嬴政只是养王室，错了，连六国那些官员他也要一并养着，因此大秦的财政收入并不算很好看。
万幸嬴政盖房子的爱好，被扶苏直接扼死在萌芽状态，造大船出海也暂时没了计划，现在嬴政的生活过得健康又小清新，不然嬴政早就开始想加税了。
“好好好！父皇为何不对他们更好一点？”扶苏笑着竹简丢回长案上，摊开手掌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怎么更好一点？”嬴政不明白，想着那群吃里扒外的家伙，他就生气，他就情绪波动，他就……
“朕恨不得挖个坑把他们都埋了，让他们在背后坑朕！他们敢坑朕！朕就敢真得坑他们！”
“好啦好啦！不气不气！”扶苏一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真是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嬴政身体返老还童了，没想到脾气也跟着变了，还得自己这个当儿子去哄。
想到此处，扶苏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责任感。
带爹可真不容易啊，蓝星的孩子真是辛苦了。
“父皇不就是气他们联手对你吗？他们之所以会联手，是因为有我们这个他们共同的敌人，父皇试想下，若是我们这个敌人没人了，他们会怎么样？”扶苏用诱惑性的口气说道。
“会怎么样？”嬴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当然会自己先打起来啦。”真是一个鱼唇的蓝星人啊。
扶苏忍不住看了嬴政一眼，眼中无奈之情太重，看得嬴政嘴角不停抽抽，恨不得一掌扶苏抽死这熊孩子。
朕辛辛苦苦传授你帝王之道，不是让你来对付朕的。
有些人吧，要不是打了他，他也不疼，真恨不得天天抽死他。
嬴政忍住怒气，开口说道：“那你说说，要让什么方法才能让他们自己打起来？”
“嗯……父皇可曾听说过‘二桃杀三士’的故事？”扶苏不急不躁，冷静的开口说道。
二桃杀三士是指春秋年间，齐景公为了除掉国内，声望和功劳都颇高的三个大力士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而故意赏了他们三人两个桃，引得这三人自杀残杀，最后完成得到“借刀杀人”成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