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屋 > 穿越重生 > 僧尼成双 > 第25节
    “挡箭牌”斟上烫好的米酒,舀了一大勺蜂蜜进去,搅匀了,递过去,“聊胜于无,这一次,他给你一个承诺,下一次,他能给你更多。”
    “能给什么?缝在腰带里的密诏?”温软甜润的液体确实能安慰人心,幽闲捧着杯子就不放手了,她舔了舔嘴唇,“如今他连晚上和那个妃子睡觉都不能做主,他的诏书有个屁用。”
    雍容精致的盛装下,狂野小尼姑的低俗秉性开始冒头了。
    “挡箭牌”微微一笑,拨弄着火盆的炭火,“诏书确实不管用,那么情书管不管用呢?”
    “情书?”幽闲离弦之箭般将“挡箭牌”扑倒,恨不得化身为千手观音摸向他任何一个可能藏书信的地方,“快给我,快给我,顾念久你不想活了。”
    “呵呵。”“挡箭牌”顾念久从腰带里扯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函来,“诺,给你,这是然镜和尚的‘衣带诏’。”
    幽闲将信函宝贝似的捧在胸口,朝着幽昙道:“快,在加一个,不,是两个灯笼,我要看信。”
    拜托,这么小的车厢点上四个灯笼,不怕着火么,再说,多一个灯笼这信还能看出个花来?!幽昙心中大呼,抬头见幽闲喜上眉梢,几乎要兴奋的跺脚的样子,顿时释然:自打来到京都,就没见公主这般高兴过,看来那和尚在公主心中分量不轻……。
    顾念久擦拭着洒落在衣袍上的米酒,暗自叫苦:这小尼姑有了和尚就忘了我……。
    幽闲颤抖的用发簪尖部跳开信笺,二个多月了,每日事务缠身,睡觉吃饭都是见缝插针夺来的时间,漫长水路上,她将和然镜的情感像过季的衣服般,一一理顺,分门别类收纳在各个抽屉箱子中,上了锁,还强迫自己忘记钥匙所在。船桨每划动一次,她就觉得自己离然镜远了一步,眷念转变成思念。
    后来到了帝都姜府,思念变成了绝念——她发现只要自己不再想然镜,所有的苦痛几乎就消失殆尽了,如此,还是绝了念想吧。
    没有想到的是,然镜如同飘忽不定的魅影,或者恐怖小说里的鬼魂,她自以为自己处在一个绝对见不到他,安全的地方,可是她不经意抬头间,那个魅影就在镜中朝着她笑呢!
    如此的触不及防,顾念久一个微妙的情书暗示,幽闲就彻底沦陷了,她展开书信一读再读,直到每一个字都镌刻在脑子里,她将信纸摊在膝盖上,右手食指一笔一划临摹着然镜的字体,微闭着眼,想象着他在书案上给自己的写信的样子,红叶山上的分别是那么的仓促,她和他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她多想冲过去狠狠咬着他的唇,扯开衣襟,挖出心脏,在上面刻满自己的名字!然后掏出自己的心脏,对他说:
    “你看你看,我的和你一样呢,上面刻满了你的名字。”
    顾念久凑近火盆烤干酒渍,故作随意:“看不出那和尚还挺懂得风花雪月,信中说了不少肉麻情话吧。有没诉苦说他天天和当相爷的国舅斗法,还要堤防他国主弟弟的猜忌,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哪有。”幽闲盯着信笺,甜甜的快酿出蜜来,“他问我最近胃口好不好,一日吃几顿饭,都吃了些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趣闻乐事,他在天祈城今年的雪很小,总是下雨,红梅花开的比白梅花好看,前些天去听戏,是水磨腔昆曲的《思凡》,还是名角呢,不过他觉得没我唱的好,嘿嘿。”
    冒着如此风险送一封情书,敢情写的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顾念久不信,“就这些?完了?”
    “哪有。”幽闲微闭着眼,砸吧砸吧嘴,好像是在回味其中的内容,“他还说,他最近胃口不太好,应酬太多,光喝酒去了,前日上山围猎,打了一头野猪,二只羽毛很亮的野鸡,都被我奶哥哥武信旋拿回家用粗盐腌了,风干了一天再烤,味道居然格外香;还有阿福和旺财的小宝宝终于出世了,一口气生了五个狗崽,旺财奶水不够,我奶娘天天喂给狗崽们喝羊奶。它们长得很壮实。”
    幽闲神游千里,时笑、时哭、时喜、时叹。
    顾念久看着幽闲,是怜、是愁、是恸、又似乎,是漠然。
    这气氛实在诡异,幽昙觉得自己就是变成蚂蚁也显得突兀,干脆披着雪裘搬着小凳出了车厢,捧着手炉坐在车夫刀戈身后。
    风渐熄,雪却更大了,片片鹅毛飞舞,势必吞没整个白石城。已经开始宵禁,时不时看见排列成行的羽林禁军巡街;醉酒的流浪汉在街面撒了泡尿,然后蜷在避风的墙角说着疯话睡着了,这些人一半会永远睡过去,被清晨打扫街面的劳工装进麻袋里,搁在垃圾车上,拖到城外乱葬岗埋掉;声色犬马的权贵们在酒馆青楼里醉生梦死,宵禁对他们而言,不是禁锢,而是买笑的开始。
    十六轻骑护着马车前行,拐进下一个巷口——为了将危险降到最低,杨憧每次驾车回姜府的路线都不一样,而这次,似乎有人猜出他的意图,雪夜里,两驾马车堵在前方,他一回头,远远看到后方巷口也被两架马车堵死了。
    “全体戒严!”杨憧低声喝道,十六轻骑将马车围成一圈,缓缓前进。
    杨憧大喝:“前方闲杂人等速速让路!惊动公主座驾者,杀无赦!”
    一个全身都罩在黑色大氅的高大男子立在街口,双手捧着拜帖,朗声道:“我乃公主殿下旧友,公主看过拜帖便知。”
    杨憧右手按在剑柄,“速速让道,若要觐见公主,请明日去姜府投递拜帖。”
    咚咚,后方马车车壁响动,杨憧骑马后退过去,“公主?”
    幽闲隔着窗帘道:“这人我认识,客客气气的请他过来。”
    杨憧亲自去请男子,男子为表诚意,放下连衣的帽子,露出一张如刀斧刻就沧桑的脸,杨憧觉得此人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幽闲看过拜帖,眉头微蹙,“他居然就在白石城。”
    顾念久问:“是谁?”
    幽闲将拜帖投进火盆,“曾经在红叶山置我于死地的人,尹国太子,夏侯安。”
    是他?!尹国太子来帝都可是大事,朝廷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当初他派刺客如花和商监视幽闲,如果最后确定她嫁给南焰国国主就动手杀她,最后幽闲杀了商,两人已然结仇,他居然秘密潜来找公主?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投递拜帖的男子道:“我家主人在前方寒舍设了薄酒一杯,还请公主——。”
    幽闲打断了男子的话头,“谷先生,我真是为你可惜,才华了得,却跟随一条毒蛇,不过毒蛇再猛,他也成不了龙。”
    唤作谷先生的男子冷声道:“谷某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幽闲,“他知道我欣赏你,所以才派你过来传话,如果是其他人,我才懒得理会。请谷先生带路,我去会会你的主子。”
    ……
    行了不过五百米,在一座不起眼的民宅前停下,尹国太子夏侯安预料幽闲必来,站在门前等候,两个国家的太子公主密会,自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他们见面之时微微阖首示意,一同进了民宅的客堂。
    幽昙和幽明面色不佳,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恨意:红叶庵就是被夏侯安手下的商一把大火烧了精光,多少姐妹葬身火海,虽然那次是商违抗命令下的毒手,但归根到底,夏侯安脱不了干系。
    幽闲捧着茶杯不饮,言语淡漠,“快过年了,太子殿下千里迢迢来北焰国就是为了叙旧?别人也倒罢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事拿出来叙一叙吧,说不了几句,就叙起仇来,我的人脾气都不怎么好,到时候动起手来,我这个主人可管不了。”
    夏侯安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母亲贵为皇后,年轻时也倾国倾城过,所以他的相貌自然不会差,蓄了两撇胡须,更显风流,他也不笑也不恼,淡淡的说一句:“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爽快,快过年了,除了叙旧,我还有一份大礼相送,顺便澄清我们之间的误会。”
    “哦?!”幽闲道:“你不会是想再放一次焰火,把我的姜府当炮仗点了吧。”
    夏侯安解释道,“红叶庵绝对是误会,是商违背我意思擅自行动,我愿意出十倍的价钱重修庵堂,另外,我还带来这份大礼——。”
    “来人,把她带上来。”夏侯安一拍手,两个武士押着带着手铐脚链的女子进了客堂,那女子挣扎不已,嘴里塞着破布依旧发出声响,可见气愤之至。
    琴操?!幽闲等人均感意外。
    夏侯安毫不怜惜美人姿色,一脚将琴操踢到了墙角,琴操躲闪不急,额头血飞溅雪白墙壁,夏侯安脚踏着琴操的腰部不让她挣扎起来,而后提着她的头发强迫她面对幽闲,“她就是暗地指使商屠杀红叶庵的女人,一击不成,她跟着你来到白石城,若不是我及时阻止,她今夜就在巷口再次行动,商的那些机括她学的七七八八了,炸掉一辆马车对她而言并不难。”
    “我把她揪出来献给你,算是救了你好几条命了吧。这份新年礼物如何?你喜欢吗?”
    ☆、恨嫁
    琴操一双秀水眸里怒火翻滚,殷红的鲜血从额角顺着脸颊一直探入衣襟,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别样的风情。
    幽闲抿着茶水,徐徐道:“如此美人,太子殿下真舍得把她给我?”
    “礼物贵重,方显得我真心实意嘛。”夏侯安放手,任由琴操柔嫩下巴狠狠磕向冰冷的地板,琴操复抬起头时,两边唇角抖都溢出一丝细线般的血丝。
    幽闲,“上个月您的太子妃很识趣离开人世,可怜的女人 ,留下一个继承人之后就没有价值了,您不在尹国张罗下任太子妃,来我们北焰小国有何贵干?”
    “你明知故问,我冒着偌大的风险来到贵国,当然也是为了婚姻大事。”夏侯安缓声道:“那年大漠黄金城初见,从此情根深种。如今你重回皇宫待嫁,我鳏夫一个,希望公主可怜我相思到如今,与我做一对如花美眷,携手掌控尹国权柄,我若为王,你必成后。”
    幽闲不语,只是笑着看着夏侯安。
    夏侯安试探道:“你算是答应了?”
    幽闲笑容依旧:“娶一个异国公主做太子妃,好处歹处都有,首先是异国必定全力支持你继任国主之位,歹处是你国内必定竖敌;不过你前任太子妃已近生下继承人,我的肚子就没有必要大起来——你有很多种方法做到不是吗?待你登上王位,国内矛盾僵持到顶峰时,你就废了我这个皇后缓和局势,之后尹国和北焰国不可避免会有战争,尹国兵强马壮,北焰国兵力羸弱,你赢得战争,就彻底坐稳了国主之位。”
    夏侯安的微笑刹那间僵了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初,“公主真是误会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公主的思慕之心,天地可鉴。”
    “哎呀,我句句说的都是实在话,太子殿下却拿这些假话来哄人家。”幽闲假嗔的撅了撅嘴,“我实在没有时间和您敷衍下去了,好累的,这些场面话您留着和其他公主说去罢。”
    夏侯安面不改色,“今晚我就要回国了,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贵国琉逑公主过完年出嫁,本人会亲自带着礼物来恭贺——另外,向你的父亲提亲,相信他会答应的。”
    幽闲,“你在威胁我。”
    夏侯安,“我要娶你,如果你嫁的不是我,我会想尽办法毁了你。”
    幽闲,“我不惧。”
    夏侯安,“我会娶你的。”
    幽闲,“我不会嫁给任何人——你懂我的意思。”
    夏侯安,“我懂,你的野心不会拘泥于一个皇后的位置——但是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
    幽闲,“我们已经是敌人了,告辞。”
    言罢,幽闲起身整理衣服出门,夏侯安一手拦住幽闲,一手指着蜷缩在墙角的琴操,“你忘记带礼物了。”
    “我马车太小,装不下这尊大佛。”幽闲拍拍手,“来人,琴操就地了结,记住,别弄脏了太子殿下的地板。”
    “属下得令。”幽昙拔下朱钗,转动钗头机括,一寸长的细针从尾部跳出来,在烛光下森然发出冷光,此针只要从额骨刺入半寸,即可毙命,可谓是杀人与无形之中。
    “呸!“情急之中,琴操将堵在嘴里的破布吐出来,大声叫嚷着,“幽闲!你不过是黄金城人尽可夫的娼妇!你手上沾染那么人的鲜血,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公主,你半夜就没有做过噩梦么?!今日若不是被夏侯安这条恶狗反咬一口,你早晚都会死在老子剑下!”
    幽闲眉头一皱,冷声道:“动手。”
    大仇得报,幽明过去按住琴操的头颅,仍是琴操如何挣扎大骂,却丝毫动弹不得了,幽昙将细针粘上热蜡油——据说这样会让痛苦挣扎十倍!
    琴操大呼:“你要杀我?!哈哈哈!言而无信!当初我哥哥怎么会相信你这个娼妇!你杀了他!你他妈的杀了他!最后连我也——啊!”
    蘸着热蜡油的银针刺入了琴操的眉心骨,比剥皮剐心痛苦多倍的剧恸斩断了她的言语,只剩下无意识的哀嚎。
    “幽昙住手!”幽闲猛地转身回屋,扯着琴操的衣领,“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银针撤去,但是留在颅骨的刺痛依旧,琴操大声喘着气,扩散的瞳孔慢慢聚拢起来,她的眼神凄厉如地狱厉鬼,恶狠狠的和幽闲对视,“哈哈哈!你果然忘了他!是谁跪在地上祈求他教你在格斗场上生存?!是谁自荐枕席求他推你上位?!是谁最后残忍的杀了他,踏着他的尸体对黄金城主投怀送抱?!是你!即使你现在身居高位,披着公主的外衣,也依旧是当初那个反复无常的贱——呜!”
    再也不能忍受她恶毒的咆哮,幽昙黑着脸,将银针刺进琴操的昏睡穴。
    幽明的脸色煞白,“这女人太可恶了,死到临头还敢放肆。”
    杨憧神情茫然,突然走上去掀开琴操面颊上的乱发细看,一拍脑袋,“是她!是礁石的妹妹!”
    “礁石是谁?好像在那里听过似的。”蔷薇托腮沉思,目光在琴操、杨憧、幽闲之间转来转去,蓦地一滞,“哦,想起来了,不就是黄金城格斗场那个面瘫男嘛,被幽闲在笼子里结果了,哈哈。”
    蔷薇没心没肺的笑着,看幽闲脸色不对,笑声暂歇,喃喃自语:一个死人而已,用得着这样吗,我杀了的人比你多得去了,老子照样活得好好的。
    幽闲打量着一旁事不关己的夏侯安,“你唱得一处好戏,借刀杀人之后,还不忘找个琴操做替罪羊,你明知我不会对他的妹妹动手。”
    “不会吗?”夏侯安摇摇头,“当初你杀礁石都丝毫不留情,何况琴操只是他的异母妹妹,她无时不刻想要你死,你若不忍心动手,我很乐意代劳的。”
    看着幽闲刹那间失神而后又变得冰冷倔强的眼神,夏侯安很欣慰的笑了,果然如此,她还是在意他的,不枉他执意将琴操带到尹国费劲心思调/教豢养,琴操绝对是一把对付幽闲的无形利器,直戳她的软肋。
    当初那个黄金格斗笼的小兽般的少女,杀了她同床共枕的情人时,也是这般的眼神呢。
    ☆、格斗
    数年过去了,夏侯安依旧清晰的记得初见幽闲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刚刚坐上太子位,为了巩固地位,应对如狼似虎的兄弟和叔父们,他听从谋士的建议,花重金聘请六合最大的雇佣兵团颜氏家族做帝都的防卫。雇佣兵团认钱不认人,不参与政事,一旦定下契约,其忠诚度比那些贵族弟子组建的亲兵卫还高。
    颜氏家族应允此事,双方预定在大漠黄金城签订契约,契约签订当日,他要支付给颜氏家族十万金币做定金。
    黄金城不属于任何一国管辖,没有法律,也没有道义可言,许多见不得人的买卖在这里进行,金钱和力量主导这个沙漠之城,在众人眼里,这就代表着公平,雇佣兵团大多都在这里缔约。
    夏侯安钱给的爽快,代表颜氏家族签约的颜家大小姐颜知秋也是痛快之人,这是那年颜家最大的一桩买卖。缔约当晚,颜知秋在黄金城最奢华的沙漠之花酒馆宴请夏侯安,夏侯安应约前往,作为一国太子,见识多广,那日却仍旧被震撼了。
    说是个酒馆,其实规模和宫殿不相上下,那是一个完全由石头砌成的四层殿堂,殿堂中间是一个由土石垒成的圆形高大擂台,擂台至少容得百张桌椅。擂台四周环绕着无数张矮几,地下铺着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