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思轻笑一声,眼中闪着光,笑道:“殿下,我虽不及聂怀嵘高大威猛,可自幼习武,平日虽是书生装扮,其实也是身强力壮的,面首之位,可否考虑我?”
席云素差点也茶水呛到了,她狐疑着看着安景思,“你还真是大胆,怎么,你想用你以后的仕途换取一个面首之位吗?”
“步入仕途前,当殿下的面首,步入仕途后,再升驸马,如此打算,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发现了珍宝,就该及时下手,商人见到宝物就要趁早争取。
席云素轻抿了一口茶,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安景思了,这人的胆量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你想和聂怀嵘正面为敌吗?”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她嫁给聂怀嵘之后,除了安景思,自荐枕席的人就消失无踪了,到底是惧怕聂怀嵘那一方震天银戟了,他倒是不怕。
安景思回道:“他很快就不是驸马了,正面为敌,也是光明正大的,我不用怕他。”
“谁告诉你他很快就不是驸马了?”
她要和聂怀嵘和离的事情,知道的可没几个人,若是消息走漏了,幕后凶手就不会现身了。
安景思拖着下巴,手肘支在桌上,偏头看向席云素,眼中又揶揄之意,“不是殿下你吗?”
“嗯?本公主可没说过这种话。”
“谯国公府聂怀嵘是家主,不可能搬到别府的,而殿下却要布置新的公主府,这不就是要和离的意思吗?”
她流露出一丝不安,安景思便宽慰道:“殿下放心,公主府改造一事,我已封锁了消息,连聂怀嵘都不知道,遑论其他人了。”
他替公主殿下办事,自然是不会让她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他的能力可不能在公主殿下跟前打了折扣了。
他本欲再想说点什么,雅间的门又被人用力推开了。
聂怀嵘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咬牙道:“是吗?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安景思起身,迎着聂怀嵘的目光,阴阳怪气:“聂将军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闯,以在下愚见,不请自来,实为失礼。”
“你也一如既往地觊觎着别人的珍宝,无礼之人,何须以礼相待。”
片刻都不容放松,一个贺君虞,一个安景思,都不是省油的灯,聂怀嵘越过安景思,坐到了席云素的旁边。
“你为何来此?”
席云素无视雅间内的其他两人间尴尬又激烈的气氛,好奇聂怀嵘的来此的目的。
“护殿下周全,其他人,我不放心。”
说完,聂怀嵘就不再言语了,静静地陪着席云素听曲赏舞。
多了一个人,就已经变得拥挤了。
席云素也不管聂怀嵘和安景思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自顾自地看着底下一楼的热闹的表演。
这两人看似的在意和争风吃醋,她压根没当回事,目的不纯,配不上她的喜欢。
从靖水梨园离开,聂怀嵘一直紧紧跟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回到了阑风院,聂怀嵘憋了一路的话,还是问出了口:“殿下不愿意给我机会吗,即使我并不是殿下曾经经历过的聂怀嵘?”
有些事,是心里的一块伤疤,就算伤疤会有不痛的那一天,可当初的那份贯彻心扉的疼,心还记得。
“以强迫开始的姻缘,你是与不是,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席云素深吸了一口气,心下释然道:“以前是我不懂放手,现在我学会了,该你了,该你学了。”
她的背影一点一点的,在聂怀嵘眼前,越走越远,当她跨过门槛时,一丝一毫的停留都没有,门随即就被关上了。
以前隔着阑风院的院门,现在隔着小公主卧房的门,就算他靠近了,也总是会有一扇门,拦在他的跟前。
他力气再大,武功再好,也没办法动摇那扇门一星半点。
小公主说要他学会放手,他怎么可能学得会,他从未得手过,哪里来的放手?
更何况,小公主就这么自说自话地想着放手,她可想过,她曾经强硬地握住的手,已经不愿意被她放开了。
斑驳的竹影落在聂怀嵘的脸上,半明半暗。
黑眸一沉,随风而动的竹影,笼罩着他。
命运若想让他学会放手,那一开始就不该有梦,既有了梦,那就绝无放手的可能了。
*
又过一日,外间日头正毒,夏日蝉鸣,略显聒噪。
席云素卧在竹塌之上翻阅账本,自从跟安景思合作后,她每个月的进账都是成倍的增长的。
翠微一如寻常,从国公府领了冰回来。
小公主怕热,每年消耗的冰都很多,因而国公府别的东西,翠微不稀罕去领,冰倒是按分例领了。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半点委屈公主殿下的。
领来的冰才刚放到殿下身边,聂怀嵘快步冲了进来。
他在席云素和翠微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就已经将冰给端了出去了。
席云素还不明所以着,聂怀嵘已经在发号施令了。
“来人,快去太医院请太医来,把医术最好的都请来,管家,派人将接触这些冰已经到过冰窖的人都控制住,一个也不许漏了。”
他虽是有条不紊地命令着,可依旧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慌张。
席云素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她把人叫了进来,问道:“有人在冰里下毒?”
“是,是我来晚了,我今日不该离开府中的,明知道有人要对殿下动手,我就该待在殿下身边护着殿下的。”
他才刚到安化大营,就听到下属来报,有人私下给许淇玉身边的丫鬟递了东西,他立即赶回来想要抓个正着的,没想到许淇玉要动手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殿下。
从安化大营到聂府半个时辰的赶路,东西就已经送到殿下跟前了,可见许淇玉在聂府根基有多深了。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了?”
席云素视线停在聂怀嵘身上的黑漆顺水山文甲甲胄上,聂怀嵘只有在大营和其他重要场合才穿甲胄的,在家里是不穿的,甲胄沾染了杀气,在家中穿着不吉利。
他额角的都是汗,是一路飞奔而回的。
聂怀嵘回道:“是,已有了眉目,我会调查清楚的,任何要伤害殿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回程路上,占据他神思的,全是第一个梦境。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梦境成真。
第四十一章
国公府的正厅内, 许淇玉已经面无血色了。
她周详的计划在还未成功时,就已被拆穿了,她看着她指使的管理冰窖的小厮在聂怀嵘审问下, 将她的谋算全部都抖出来了。
人证、物证,全部齐全, 不容她狡辩。
死亡的阴影逼近,她全然慌了神, 除了求饶也还是求饶。
“公主殿下,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都是那个在太子府当差的许逢挑唆的,药也是他给的,殿下, 饶我一命,求求殿下了,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只求殿下饶我一命。”
这会, 许淇玉是真心实意地磕头求饶了, 云素公主不原谅她, 她便是死路一条了。
席云素阴着一张脸, 看着她的眼里都带着杀意,许淇玉心里一片冰凉。
“三哥, 三哥你向殿下求求情,求殿下高抬贵手, 我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聂怀嵘默声不言, 骇人的眸子盯着她, 许淇玉后续想跟他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那样泛着凶光的眼看着她,就好似下一刻就要扭断她的脖子一样。
国公府的其他人,从李太夫人、聂琼滢到聂怀嵘的大嫂程芳,她一个个求过去,没有一个人愿意替她求饶。
聂琼滢本是不忍心的,她想向席云素求情,但是被李太夫人拉住,在李太夫人的示意下,后面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
她和许淇玉相识相处都快十年了,她从来不知道平日里文静温柔的人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往日里连血都不忍见的人,怎么会变成毒辣狡猾的害人性命之徒?
聂琼滢茫然地看着李太夫人,想不明白她就禁个足,怎么周围的人都变得陌生了?
李太夫人叹气道:“淇玉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国公府刚认你做府里的小姐,你却要陷国公府落个不忠不义的罪名,谋害公主可是大罪,皇上盛怒之下,不知会怎么处置你,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李太夫人的话音一落,许淇玉彻底死了心了,太夫人说的对,云素公主是皇上最爱的女儿,此事到了皇上跟前,她必是死状惨烈了,那倒不如由自己来,至少能少受些苦。
一声巨响,许淇玉撞柱而亡,血溅三尺。
血腥味在大厅内弥漫,席云素忍着不适,迈向了聂怀嵘。
血债要血偿,幕后主谋已然明了,就是太子了。
她与皇后母子是势不两立了,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要了结的事情。
她把休书扔到了聂怀嵘的脸上。
“合作到此为止,该兑现承诺了,聂怀嵘,这场由我而起的错误的婚事,今日由我来结束。”
早该结束了,如果不是前世的太后如今的皇后对付她,或许她能结束得更早。
前世的太后母子也真是可笑,新皇一心要她离开国公府,而那位新太后却逼着她想离开都不能离开。
谯国公府,她对这座府邸有过太多复杂的感情了。
从一开始的欢喜,慢慢转向失望,想要离开,再到最后,想走也走不了,她父皇过世一年后,这座府邸就成了她牢笼,也成了她的保护伞。
可最后,皇位上的那人还是通过许淇玉穿透了保护伞,害了她母子性命。
把休书丢出的那一刻,席云素整个人都放松了,连血腥味都不再那么令她难以忍受了。
她要离开国公府了,离开这座承载着她太多太多不好回忆的府邸了。
“聂怀嵘你放心,你昨日救了本公主,本公主也不为难你们国公府了,往后你当你的护国将军,我做我的骄傲公主,一切回到最初,井水不犯河水。”
庆功宴上的那一见倾心,早已被时光模糊了,她已忘了当时的感觉了。
休书被聂怀嵘捏在手里,微微抖动着,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只闻他低沉的嗓音:“一意孤行地开始,又一意孤行地结束,在这场婚事里,殿下都不曾考虑我的意见,在殿下心里,这场婚事,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
席云素淡然一笑回道:“没有,本公主的人生不需要你的存在。”
她误闯了别人的地盘,受了苦受了累,现在她要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