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生道:“死的活的,一并都送到兴国公府上去。”
苏木吃了一惊,觉得这样会将兴国公府得罪狠了,但她是个极聪明的,先前察言观色,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这会儿就不敢再轻易出头吱声了。
但老邓也有点迟疑:“娘子真要这么做?”
顾香生点点头:“苏木你先回道观去找几个人来,把人都绑了。”
时近傍晚,城门很快就要关了,虽然朝中近日不时有取消宵禁的声音,但毕竟还未取消,眼看出入的人越来越少,城门守卫打了个呵欠,与同僚交谈几句,准备散值之后再去喝几杯。
这话还没说完,他们就看见有人驾着一辆马车过来,马车后面还用绳子系着一串“粽子”,仔细看却是一串人,随着马车缓驰入城,那些人双手被绑,不得不跟着撞撞跌跌一路奔跑。
两名守卫看得眼睛都瞪大了,赶紧上前盘问,对方却道:“我乃济宁伯下人,这些人是兴国公府上借予我们的,娘子命我将人带去还给兴国公。”
这两个人自己哪个谁都惹不起,守卫听得头皮发麻,又见对方言之凿凿,还拿出印信凭据,便挥挥手赶紧放行。
这一行人一路从城门进去,很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老邓带着那一大串人来到兴国公府,后者自然不敢贸然开门,急急忙忙就跑去禀报。
“这是闹的哪一出?”因着次子刘筠挨那一巴掌的事儿,高氏对顾香生没什么好印象,此刻听见事情与其有关,脸色便沉了下来。
“主母,对方说这些人是驸马寄放在他们那里的,所以他们把人送回来。”
高氏听得越发莫名其妙,拧了眉毛:“与二郎又有何干?”
虽是蹊跷,她倒也没有不分缘由就把人给赶走,而是先让人去请兴国公刘聃。
那些拐子被老邓和顾香生一顿收拾,还有同伴死在面前,如何还敢隐瞒,见兴国公府的人询问,马上一五一十都交代出来,刘聃与高氏听得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刘筠竟然胆子大到做下这等事情来。
刘聃当即就命人去将刘筠给绑了回来——自打从公主府被赶出来之后,刘筠就被兴国公痛骂一顿,他不敢回家住,只能宿在外面的宅子里,皇帝懒得多作计较,旁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刘筠正在与外室在饮酒作乐,冷不防被老爹的人绑回来,还有些糊涂,便将老爹直接让把他身边的董元明带上来,刘筠方才脸色一变,知道这是事情败露了。
刘聃何许人也,见儿子神色变化,哪里还不知道其中内情,便指着他冷笑道:“我也懒得打你了,你若不从实招来,我直接就将你绑到陛下跟前去,请陛下来治罪,连带怠慢公主的事情,看你小命焉在!”
刘筠还想砌词狡辩:“儿子只是想教训这妇人一顿,将人拐到哪个地方,吓唬吓唬她,过段时间再放出来,可从没想过要她的性命!我与公主的家务事本就不关她的事,她竟敢为公主出头,这事传出去,不单我的脸面丢光了,连外头的人都说兴国公府好欺负呢!”
刘聃勃然大怒:“你别以为将刘家也给扯下水,我就会跟你站在同一边,你敢带人去劫道,就要做好被追究的准备,来人,将这不孝子带下去,关在柴房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他吃喝!”
高氏虽然偏袒儿子,却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见刘筠被带下去,也没急着为他求情:“夫君打算如何办?”
刘聃膝下四子,个个出息,唯独夹在中间的次子,虽然尚了主,看似荣宠最高,却是他最头疼的一个:“现在人家不去报官,反是将人送到这里来,明显是想看我如何处置,若是我处置得不妥,这事儿闹到陛下跟前,就是咱们理亏,还能怎么办,自然是上门赔礼道歉,交出刘筠任由处置!”
高氏倒没有异议,这事的确事刘筠闹得太过了,她想包庇也无从包庇起,比起儿子,当然还是整个兴国公府更加重要。
刘聃道:“这样罢,你先去和嘉祥公主说一声,再备一份厚礼,请公主陪你亲自登门,公主性子好,想必看在婆媳的份上不会拒绝,我再进宫向陛下请罪。”
高氏有些迟疑:“我就不必去了罢,不如先让大郎媳妇去一趟,好歹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这话刚说完,外面就有府里的人进来禀报,说起今日宫里给远王那边赐下的三道旨意。
刘聃听罢大惊失色,良久方道:“这回不必你去了,看来还是我亲自登门一趟比较好。”
高氏不解:“五王并不受宠,就算顾氏成为五王妃,也不值得夫君如此高看罢?”
刘聃道:“不以出身论英雄,如今看着是燕雀,焉知以后不会高飞?便是不会高飞,结一份善缘,总是不会错的,想我刘聃小心谨慎一辈子,自问待人接物从不不中无人,更不因刘家出了个皇后姐姐便得意忘形,这才是家族长久富贵之道。五殿下看着外表柔弱,可他当日能从魏国千里迢迢跑回来,可见是个心智坚定之人。这样的人就是以后无法得大位,只要继位之君不昏庸,他就能得到重用,更不必说……”
他顿了一顿,音量变小一些:“更不必说陛下现在还未择定储君。”
高氏很诧异:“难道夫君认为五殿下机会很大?”
夏侯渝刚从魏国回来的时候,人人都没把这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子当回事,还是他办好了几件差事之后,这才慢慢入了众人的视线,大家恍然发现,这位五殿下,能力也还不错,性格也挺好,人很低调务实,这次宫里走水,几位成年皇子轮番上演大戏的时候,他也没像七皇子那样急吼吼地赶回来。
可高氏并不认为皇帝就此对夏侯渝另眼相看,否则又何必一边给人家甜枣吃,一边又将人给提到柴州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就算是这桩婚事,也未见得多么好,娶一个魏国的前王妃为妻,那还不如给他找个齐国世家女子呢!
刘聃摇摇头:“陛下心思莫测,我看不透,但既然人人都有机会,五殿下自然也不例外。”
高氏听他说得慎重,便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我登门请罪罢,万一那顾氏不知轻重给你脸色看,夫君堂堂兴国公,又何必去受这等折辱?”
刘聃苦笑:“顾氏既被赐婚,你去也不济事了,怪只怪家门不幸,刘筠累我,当日若不让他尚主,兴许还没这些祸事!我虽未与顾氏打过交道,不过此人出走魏国,又从邵州到齐国,你看她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寻常女子能做下来的?这样的人必然通晓人情世故,我若亲自上门,她兴许还愿意息事宁人。至于婚事好坏与否,眼下还说不准,不妨先看看再说。”
高氏叹息:“可惜皇后生前膝下犹空,否则现在陛下又怎会抉择不定?”
刘聃:“你错了,阿檀没有留下子息,其实未尝不是好事,自来国君年长而太子当立,父子必生嫌隙,远的不说,魏国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刘家顶着外戚之名,却不必担外戚那些风险,陛下因为阿檀的缘故,又会对刘家另眼相看,只要刘家继续谨慎低调,忠于陛下,即便新君上位,也不会动摇刘家的地位,如此,三代富贵可期矣!”
兴国公不厌其烦教妻训子,伴随着三道旨意流传开来,越来越多人都知道夏侯渝被赐婚并很快要前往柴州赴任的消息。
与高氏想法雷同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并不知道这桩婚事是夏侯渝千辛万苦去求来的,只道这娃实在命途坎坷,自小不受老爹待见,被丢到千里之外的别国去当质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做事不讨好,柴州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去了那里,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升迁是不要想了,至于皇位,虽然天子目前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向,但委任柴州刺史的诏令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夏侯渝完全无缘于皇位了,更有人想到上回宫里走水,唯独五皇子没有赶回来,皇帝嘴上不说,心里想必还是不痛快了,否则何必将人发配到柴州呢?
至于婚事,若是皇帝给夏侯渝配上一个家世清华的齐国女子,那必然是门当户对,可将顾氏指给他,又算是什么回事呢?且莫说顾氏是魏国人,又曾有过那样的身份境遇,她现在虽有个空头爵位,可也只是听着好听罢了,何曾有过半点实惠,更不必说什么娘家背景助力了,一个没有妻族助力的妻子,用处又能有多大?
如此一来,就连夏侯渝改封号的事情,都被认为是微不足道的补偿了。
旁人且不说,夏侯渝那些兄弟们,听说他回来之后休养数日,就算不亲自上门,也都派了人送礼探望,见了面也什么话都没说,只同情拍拍他的肩膀,好像什么都了解,让夏侯渝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世人只会相信自己看见的一面,他也懒得多作解释,索性由得他们去揣测。
夏侯渝病好之后,曾去探望过夏侯潜一回,后者的“疯病”据说已经逐渐有了起色,有时候也能认得人了。
他在顾香生那里听说了老八病中不忘穿鞋袜的典故,特意多看了几眼,发现老八还真如顾香生说的那样,不管身上头发如何凌乱狼狈,脚下的鞋袜总是穿得端端正正,他心里觉得很好笑,也不去拆穿他,任由对方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夏侯渝私下揣测,以他老爹的精明,未必不知道八郎在装疯卖傻,但既然连皇帝都不在意了,自己又何必去当这个恶人呢?
夏侯潜估计还觉得自己演技特别好,有外人在的时候,总是演得尤其卖力,夏侯渝几次差点笑破肚皮,只好强忍住草草问候几句就离开桓王府,免得自己当真一不小心笑出声,枉费了夏侯潜一番辛苦。
婚事既然赐下,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且不提夏侯渝私下如何高兴,一有机会就往城外长春观跑,到了四月底,风向悄然发生变化,事情开始朝着许多人都料想不到的趋势发展。
刘聃很聪明,在夏侯渝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就亲自登门拜访顾香生,就刘筠做的那些蠢事请罪,又承诺会好生管教儿子,以后绝不让他再找麻烦。刘聃身份贵重,又是亲自出马,不单将刘筠抽了三十鞭,饿了个半死,又送上几大车的厚礼,如此诚意拳拳,顾香生也不好与他多作计较,双方达成和解,这件事就此揭过,待夏侯渝知晓之后再想找刘家的麻烦,却也被顾香生拦住了,只能作罢。
不少人知道这件事之后,除了感叹兴国公礼数周全之外,也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再怎么样,这毕竟是刘筠惹的事情,让他自己出面也就够了,赔上整个兴国公府的脸面,去给一个妇人道歉,即便这个妇人即将成为皇子妃,可那也是不受宠的皇子正妃,却不太值当。
这种舆论的改变来自皇帝。
就在刘聃上门请罪的事情发生不久之后,皇帝从宫中遣使为顾香生添妆,又在京城赐下府邸,以示恩遇。
顾香生在齐国没有娘家,到时候要出嫁,总不能在长春观出发,赐府是有必要的,哪怕成亲前一日再迁进去走个仪式也好,至于添妆,她嫁的毕竟是皇子,既然没有娘家人准备嫁妆,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准备,这也可以看作是皇帝给儿子的补偿。
但令人瞩目的,却是添妆的内容。
因为那些东西,有一半是当年孝惠皇后入宫时的嫁妆。
孝惠皇后没有子女,她去世之后,这些东西自然也好端端地封存在宫中,多年来一直未曾用过,这次皇帝下令清点皇后旧物,除开那些已经陈旧腐朽的绫罗绸缎,以及褪了色的首饰之外,其余像宝石玛瑙一类的头面宝珠,都被单独装箱,送到顾香生那里去。
齐国富庶,皇帝私库也不是穷到得拿皇后的遗物当赏赐——没有人会这么以为,那么皇帝这样做,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表示对儿子的弥补,至于另外一层更深的含义,即便有人想到了,也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伴随着皇帝的添妆送到长春观,隆庆大长公主也亲自上门添妆,以表祝贺。
满京城勋贵官宦人家的女眷,见状都有些坐不住了。
☆、第135章
隆庆长公主何许人也?天子亲妹,虽说不是同母所出,但长公主生母对皇帝有抚育之恩,因着这一段渊源,隆庆长公主与皇宫一直走得很近,她紧跟皇帝步伐,几乎成为一个风向标,众人若想揣摩皇帝心意,看隆庆长公主行事总是没错的。
如今长公主亲自上门为顾香生添妆,皇帝的心意自然也毋庸置疑。
在这几位成年的皇子里头,皇帝并没有表现特别青睐谁的倾向,夏侯渝因为出身和早年经历的缘故,优势并不明显,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性,齐君行事颇有些随心所欲,天马行空,连底下老臣都未必能看透猜透。
再说伐魏,这件事对齐国有重大意义,也是显而易见的军功,但柴州就并非如此了。眼下齐国将重心放在伐魏上,必然顾此失彼,对回鹘的防卫有所疏忽,如果未来三年内,回鹘人没有进犯也就罢了,夏侯渝等于在柴州坐三年冷板凳,无功无过,若是回鹘人进犯,夏侯渝又是否能够击退敌人,不丢失一城一池?
守住了城是本分,未必有功,丢了城却是大罪,所以柴州等边陲之地才被视为畏途,夏侯渝的任命在旁人看来也等同于流放。
不过皇帝现在既然拿皇后的嫁妆来为顾香生添妆,这起码传达了一个信息:他对这个儿子,并不是全然无视。
也是借此告诫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无论如何,夏侯渝都是皇子,朕可以随意处置,但却容不得别人轻忽。
于是乎,长公主的登门仿佛一个信号,昔日鞍马稀少的长春观,一时间竟然门庭若市。
兴国公夫人高氏自然不必提了,有了丈夫的提点,她一下子拿出几匣子成色上好的宝石来给顾香生添妆作脸,这不仅是在捧皇帝的场,同时也是在给儿子闯下的祸事作弥补,顾香生自然领她这份情,两相接触之下,高氏发现顾香生其实很好相处,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咄咄逼人,彼此性情投契,两家女眷私下走动也多起来,这是后话了。
婚期定在五月初五,那天正好是端午,根据司天监的推算,这一日诸事大吉,宜行婚娶,更合夏侯渝与顾香生两人的八字。
诸事大定,迎亲那日,顾香生从京城宅邸出发,因她娘家人没在齐国,便由徐澈于蒙二人替代,于蒙更充当了娘家兄长的身份,亲自将她背上皇家过来迎亲的涂金银装肩舆,后面另有行障坐障各一抬,掌扇四人,障花十树,灯笼十盏,童子侍女共八人等,俱是严格按照规格来的。
除去一开始送来皇后陪嫁之外,后面皇帝再也没有为这桩婚事开过什么特例,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当日顾香生嫁给魏临时,魏临虽然还是思王,可毕竟刚刚被废太子不久,连婚事都不敢过于张扬,一切中规中矩,没有出格之处,这次夏侯渝为了让顾香生能风光大嫁,甚至将自家王府都掏空了,所有值钱东西都往顾香生那儿搬,再让她以陪嫁的形式带入王府,也好让外人不敢再小看这位未来的肃王妃。
便连婚服,虽说一针一线俱有规制可循,但夏侯渝偏偏独出心裁,非要在一些细节处进行改动,譬如顾香生的绣鞋,上头绣的原本该是珍珠,夏侯渝却让人将其换成渤海明珠,婴儿拳头大小,在日光下伴随着裙摆摇曳熠熠生辉,令人惊叹,也令不少女眷欣羡不已。
到了此时,再没人会觉得夏侯渝娶顾氏只是圣命难违。
一个男人能对女人如此花心思,这本身就已经能够说明许多事情。
顾香生穿着喜服坐在床帐边上,听见外头隐隐传来觥筹交错和说笑声,热闹得很,不过那些热闹自与她没有关系,从古至今,新娘拜完天地之后,便只能在这儿等待敬完酒的新郎归来。
屋子里很安静,苏木和朱砂本是要在这里陪她的,却被她撵出去歇息了——为了准备婚事,她们也已经有许多天没睡好。
她低头看着婚服上精致的绣纹,连袖子边上的祥云金线都一卷三叠,细密得无可挑剔。
时下女子婚服并非后世熟悉的凤冠霞帔,而是花钗翟衣,头上花钗大小八树,以金和宝石纸,这都是有严格规定的,按照品级依次递降,顾香生现在是亲王正妃,比太子妃略差一等,而婚服主色则为狄青色,蚕丝织就的锦衣,上以翟鸟为纹,隆重异常,这与在魏国时是一样的,如今齐魏两国,礼仪规章基本都是沿用前朝,大同小异。
一个人一辈子嫁了两次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两次都嫁给差不多身份的人,连皇子妃都当了两回,这样的婚服也穿了两次,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然而细微处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譬如上一回嫁人,她固然也有欣喜,更多却是对未来的忐忑与恐惧,不知道自己与魏临能否白头偕老,不知道自己能否应付在皇宫里的生活,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自己的分内职责,让魏临满意,也让自己满意。
夫妻同心,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实际上人心之复杂难测,天底下又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两颗心?
即便有,那也多数是因为心疼爱护对方,所以愿意妥协退让,争取与对方一致,又或者紧追对方步伐罢了,若是另外一方不知爱惜珍惜,这样的“夫妻同心”,迟早也会变成离心,而渐行渐远。
顾香生轻轻舒了口气,将思绪从乱七八糟的想法里拉回来,勉强平复有些紧张的心情。
早晨上妆之前吃过些点心,现在已经傍晚了,为了避免频繁如厕或弄化了妆,喜娘一般连水都不让喝,顾香生摸着肚子,觉得饥肠辘辘,但看着桌上那些点心又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喝酒,只好作罢。
夏侯渝还未回来,也许是脱不开身,顾香生等得百无聊赖,索性从边上柜子摸出本新近上市的风月话本瞧了起来。
婚房里原本不可能放这种东西,要放也是放春宫图,但顾香生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便让人悄悄将书混进来,不出所料果然派上了用场。
看了一会儿,眼皮渐渐沉重,头上梳了复杂的发饰,人也没法儿躺着,她便只好倚靠在床边打盹。
昏昏沉沉之际,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飘来,她的眼睫毛颤动几下,神智渐渐恢复为清醒状态。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顾香生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是谁。
“你在外面吃香喝辣,我却在这里饿肚子!”她嗔怪道,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所以我给你带了些菜过来,都是现做的。”夏侯渝笑嘻嘻道,将手里的烤鸭放下。
烤鸭是片好的,夏侯渝拈了一块喂顾香生,后者自然而然地张嘴叼过来,皮脆柔嫩,温热有余,的确是刚做好的。
桌案上还有桂花粥,蜜汁火方和虾饺,盛粥的小碗还冒着腾腾热气,香味参杂着在屋子里飘散,一下子勾得她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