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别几乎是立即出现在了方寻的面前,当方寻看到林别气势汹汹地走进拢月会所的时候,距离他们通电话不过十几分钟。
    方寻坐在主位,湖蓝色的眼眸闪着光,他站起来,伸出右手。
    “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林别敛眉:“梁久人呢?”
    “别来无恙,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林先生,梁久的事情我们慢慢说,请坐。”
    既然都来了,那必然是要把事情都弄清楚。
    林别坐下,沉稳冷静。
    这是方寻第三次见林别,很巧的是,三次都是在杭州。
    几年不见,林别成熟了许多,曾经的锋芒变得内敛,却依然不容小觑。
    方寻盯着林别看了许久,想到这就是梁久的先生,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就在方寻打量林别的同时,林别也在观察方寻。
    跟五年前比,方寻雕刻般完美的脸比从前更加光芒四射,就连他眼角那一丝鱼尾纹,都显得矜贵。
    两个站在云端的男人再次相见,空气中飘荡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两人都按兵不动。
    林别喝了口茶,问:“请问方先生将我的妻子带到了何处?”
    方寻笑了笑:“是她自愿要和我走的,谈不上带,至于她为什么不在,自然是不想见你。”
    林别眉头一挑:“方先生,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这是自然,那么重婚,是不是也犯法呢?”
    “重婚?”林别清冷的眸子转了转,“空口无凭的事情,方先生还真敢说。”
    方寻手指一比,身后的秘书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那你看看这个。”
    林别翻开文件,瞳孔一缩。
    他抬眸,看见方寻胸有成竹的表情。
    这是一份在英国注册结婚的公证,上面显示梁久和方寻在今年初已经在英国注册结婚。
    林别放下文件,思考了一会:“我要见她。”
    方寻笑了笑:“林别,梁久她不想见你,听不明白么?”
    “我需要她跟我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可以解释。”方寻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我和派翠西亚在去年已经协议离婚,但是一直没有公开,这件事情梁久是知道的,年初她家里出了事情,我向她求婚,就去登记结婚了。婚后我们出了点小矛盾,她一气之下离开了家,被你找到了。”
    方寻的口气仿佛这是件特别简单的事情。
    林别冷笑:“我太了解梁久了,她不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况且她如果真的和你结婚,又怎么会愿意和我结婚?方寻先生,你是觉得我会听信你这种话吗?”
    “你可以不信,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来解决这个问题。”方寻不慌不忙地说着。
    林别站起来,用手扣上西装,他笔挺地站在那里,犹如青松翠柏。
    “我会找到她。”林别淡淡地说,“也会查清这一切。”
    “在这期间,请你照顾好她。”
    方寻挑眉一笑:“我自然会照顾她,从以前到以后。”
    林别没有停留,转身走了。
    ***
    一墙之隔的包间里,程方圆和梁久面对面坐着。
    梁久面无表情地听着门外脚步声经过。
    她知道林别走了。
    程方圆:“你真不打算见他?”
    梁久摇头:“不见了。”
    程方圆抽出一根烟,点上:“我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
    他是指梁久现在不愿意见林别的事情。
    梁久的嘴角轻轻一动,她不是做得绝,是没有别的办法。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以前,梁久在商场被方寻拦下。
    方寻:“听说你去见过你的父亲了。”
    梁久一愣,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方寻神色叵测:“这件事情事关重要,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梁久根本不想和他走,但是关于父亲的事情,她还是无法抗拒的。
    她提出将买的东西送到车上,方寻摇摇头:“你先跟我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警惕,眼睛在四周看了又看,然后低声说:“有便衣在附近,你不要声张,就当和我久别重逢,我带你离开这里,明白么?”
    在听到便衣的那一刻,初夏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的。”
    方寻成功将梁久带上了车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驱车来到拢月会所,车直接进入了专用的车位后,他打开车门:“下来吧。”
    梁久还记得上一次来到拢月会所,是和林别,她知道这里是程方圆的地盘,于是十分迷茫地跟在方寻身后,发觉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不一会,她看见程方圆站在不远处,他和方寻点了点头,打开一侧的皮质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梁久对程方圆开口,“你们认识?”
    程方圆嗯了一声:“以后再和你说。”
    他说完,将门关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方寻和梁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久疑惑。
    方寻脱下西装的外套,解开领口松了口气,淡蓝色的眼珠盯着梁久。
    许久,他终于开口。
    “梁久,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知道,你的父亲胡枫因曾经泄露过国家的重要商业信息而被控制,他是个商业间谍。”
    梁久的脑袋轰地一声。
    “哥,你在说什么?”
    方寻坐下,扬起下颚看她:“这件事情发生在十七年前,他透过作为委员的你的母亲梁闲云的便利关系,向a国泄漏了重要的商业信息,梁闲云知道后立即和胡枫离婚,远赴欧洲,而胡枫拒不认错,后来精神出了问题,被转送到了精神病院,又过了五年,梁闲云出任英国大使,想办法将胡枫接了出来,安顿在湖心宾馆疗养,然而那时候胡枫已经谁都不认识了……”
    梁久愣在原地,眼前浮现五年前见到父亲的画面,她捂住嘴,忽然呼吸不畅。
    方寻立即上前,梁久后退,伸出手:“你别过来。”
    方寻为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喝点水。”
    梁久顺了顺自己的气息,艰难地问:“父亲他,不是浙大的教授吗?”
    方寻眸子暗了暗:“在人前,他确实是个学者,这是他的保护色,也只有这样才会和外交世家出身的梁闲云认识,不是么。”
    初夏睁大眼睛:“你是说,我父亲是为了……为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所有学业充到了脸上,让她无法思考。
    “梁久……”
    梁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是为了盗取商业信息,才会和母亲结婚的?”
    方寻心疼地看了看梁久,点点头。
    “可以这样理解。”
    梁久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又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难怪母亲从来不提父亲。
    难怪母亲对自己不冷不热。
    难怪,她坚决不让自己和父亲相认。
    难怪父亲会变成这份样子。
    梁久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父亲和母亲的结合是个错误。
    那么她算什么?
    方寻纠结着看着梁久,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刺激她,然而今天他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不能心软。
    因为这件事情不能耽误。
    于是,当梁久还沉浸在这个巨大的消息的时候,她听见方寻这样说:
    “梁久,现在梁闲云已经出事了,你觉得下一个被收拾的对象会是谁?而一直照顾着胡枫,又和你结婚的林别,甚至是林家,会是怎样的下场?”
    砰——
    她手里的水杯应声而落。
    在地上碎成一片。
    梁久抬眸,既生气又愤怒。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方寻伸出手,紧紧握住梁久。
    “因为我答应过你的母亲,在她还在世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说。”
    梁久浑身僵硬,她的嘴唇颤抖。
    “你在说什么?我妈她……她……”
    方寻抱住了梁久,发现她的身体在轻轻地发抖。
    “对不起,梁久,你母亲她已经走了。”方寻想要安抚怀里的人,却发现于事无补,“久久,现在开始,由我来保护你,我们结婚,我带你回英国,一辈子不要回来,好么?”
    梁久想哭,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一刻。
    她丢失去了父亲。
    失去了母亲。
    还有林别。
    她和林别,也不可能有未来了。
    这一刻,梁久明白了什么是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