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关门的声音,我深深吸一口气,继续浏览着我的ppt。
导师谢老板的教诲在耳边响起:“不管你在什么场合发言,ppt都是重点,因为当你言之无物时,将你画面精美的ppt做长一点儿是可以冒充电影来放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最近的情感挫折导致学术上的不思进取,已经很久没有跟导师联络感情了,连上一次参加组会时导师讲了些什么我都已经忘记了。
乖乖不得了!
我赶紧打开邮箱给导师写长邮件,认真汇报着自己最近的学术进展,但字里行间渗透着的,其实都是我发自内心的呐喊:“皇上,臣知罪了,皇上,您不要不理臣呐!皇上……”
我将认真撰写的长邮件发了出去,意想不到的是,导师居然很快就回了封邮件给我。我打开来看,发现导师的邮件里只有一句话:
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所以,赶快打起精神来,好好学术,否则,你很快就会发现,比失恋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你!
导师……竟然也知道我失恋了!!!真难为他老人家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八卦我的感情生活,还为我写了如此鼓舞人心的鸡汤文……
看着导师的寥寥数语,想起他平日里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我意识到导师还是爱我的、他没有放弃我。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圈也不知不觉潮红了起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我惊了一下,赶快吸了吸鼻子,走到门口,从猫眼里朝外望望,并没有人。我有点儿疑惑,趴在门上听听,走廊里似乎有说话声,于是我压下把手,打开房门。
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出现在我的面前,随后便是瓦西里面带笑容的一张脸。但这张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我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通红的眼圈时僵住了。
“你来做什么?”我问。
“昨天的花,你没有拿走,你瞧,今天还是这么鲜艳!”
说完,他不等我邀请,径自捧着花走进了房间。
我无奈地将门关好,走回到房间里,接过他的花,可实在找不到瓶子来插。
“你可以把花瓣揪下来,扔进浴缸里,泡个放松心情的花瓣浴。”瓦西里说。
“好主意,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机智。”我说。
瓦西里笑了,“我显露一下智慧,这很稀奇么?”
我一边将花拿到卫生间,一边说:“从概率上来讲,是的。”
当我从卫生间走出来时,发现瓦西里已经将脱下来的大衣,搭在了椅背上,并将他的屁股舒舒服服放在了我的床沿上。
看来他还打算在这儿待上一会儿。
我走到床旁的书桌边,翻出纸巾擤擤鼻涕,瓦西里仰头看着我,突然说:“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我点点头说:“好。”
“一个俄罗斯姑娘跑回娘家,向父亲抱怨自己被丈夫打了……”
我打断他:“这个笑话我听过了,不会再笑了。”
“你不会为了一个笑话笑两次,可为什么却为了同一个人哭了一次又一次?”
我一愣,擤鼻涕的动作也僵了一僵,说道:“我不是为了那个人哭,我是为了……”我转着脑筋想要解释或者掩饰一下,但是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马上头一扬,胸一挺,斩钉截铁地说:“关你屁事!”说完我将纸巾一丢,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继续浏览着明天发言要用的ppt。
瓦西里无言以对。看来,学会“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能节约人生80%的时间,这是真的。
我专心看着电脑屏幕,仿佛身旁这个大活人并不存在。
瓦西里自顾自点燃了香烟静静地抽了一会儿,突然喃喃自语道:“这里安静得就像图书馆。”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去过那里。”
“谁说我没去过?”
“难道你去过?”
“……好吧,我确实没去过。”瓦西里说着,将脸凑到我耳边,说:“今晚……就你一个人在?”
☆、27|4.06
很快,前菜上来了。瓦西里给我点的是烟熏鸭胸肉沙拉,我尝了一口,味道的确不错。
“去年你不辞而别,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瓦西里问我。
我抬眼看看他:“是为了面试一份工作。”
“那你后来得到那份工作了么?”
“是的,我已经在那家公司实习了一年了。”
“你和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么?”
我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吃惊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他叫?”
“我们接吻的时候,你叫我。”
我生气地将刀叉扣在盘子上,“叮铃”两声脆响,“本来我还在为扇你耳光而感到内疚呢,现在看来,我还是打得轻了。你明知我神智不清认错了人,还要趁人之危,你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下流无耻。”
瓦西里听我这样说并没有反驳。
侍者来到我们桌边,为我们上主菜。我暂时住了口,看着侍者放在我面前的加拿大龙虾配花椰菜,我端起香槟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吃完这顿饭,我们就扯平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瓦西里突然抬起头,问道。
“你为什么会好奇这个?”我一边切着龙虾一边说。
“我,就是想知道你会爱上怎样的男人。”
“哦,这个么,他很成熟、睿智,最重要的,他非常有才华。”
“他比我英俊么?他比我更有钱么?”
“说到英俊这一点的话,我觉得他21岁的时候肯定不如现在的你,但目前来看,他拥有你没有的韵味和气质。”
我吃了一块龙虾,继续道:“要是说到钱呢,你有多少钱?”
“我不确定。”瓦西里脱口而出。
我嗤笑道:“这算哪门子的回答啊?不确定?”
“我的律师告诉我,无论何种情况下被问到财务问题,最安全的回答就是——不确定。”
我笑着摇摇头,说:“难道你的律师没有告诉你,面对一位醉酒的少女,最安全的行为就是保持距离,而不是猥亵她么?”
“没有,他只告诉我,'瓦夏,如果你真要那么干,千万别留下证据!'不过我不算猥亵你,我连你的三垒都没碰。”
我#%*$#%*$
柳德米拉走过来为我们添酒,我趁机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知道你是哪种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
“其实,最近几年俄罗斯的经济形势每况愈下。”瓦西里说。
“哦,那对你们家族的财富有什么影响么?”
“没有,我们依旧富得流油。”他吃了一口牛肉,得意地说:“但我对于金钱的多寡并不是很在意,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自食其力。"
“自食其力?”我笑了:“娇生惯养的小孩子还真是会胡扯啊!我问你,计算曲线下的面积应该是用积分还是用微分?”
瓦西里愣了愣,“额~这个…”他转着眼睛想着答案。
“回答错误。”我低下头继续切龙虾,说:“你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还想自食其力?”
“好吧,我收回想要自食其力的话。”瓦西里无所谓地说:“反正我的钱够我游手好闲一辈子了。”
吃过了晚饭,我坐上瓦西里的车。“想去别的地方玩玩儿么?”他看着我,眼含期待地说。
“不,送我回去吧。明天是论坛开幕的大日子,我可不想因为前一晚没有休息好而在会场上睡觉。”
瓦西里神色有点失望,但他还是坐直身子,发动汽车。红色跑车象一条流线形的鱼,滑进了莫斯科夜晚的车流中。
一座城市的白天和夜晚往往是不同的,白天的莫斯科因为到处都是体量庞大的建筑和冰冷的白雪,给我的感觉有些粗旷而凄冷,但夜晚的莫斯科却呈现出另一种风情,同样的建筑和冰雪,经过流光溢彩的街灯装点,竟变得异乎寻常的优雅而温暖起来。
“我忘了一件事。”瓦西里说。
“什么事?”
瓦西里神秘地笑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继续开着车,不一会儿,他在路边一家招牌上亮着“24”的商店门口停了下来。这家店招上面的俄文我虽然不懂,但大大的数字24我一看就知道这是24小时营业的商店。
瓦西里在路边停好车,一边松开安全带一边对我说:“在车里等我。”说完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朝那家店走去。
我在后视镜里看见他走进商店,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要这么急着去买。
路边不远处不知什么人堆了个雪人,白白胖胖的样子非常憨厚可爱,只是它那胡萝卜做的鼻子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这可让我这个强迫症患者有点儿不舒服。
我在副驾驶座上默默坐着,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瞥到那个缺了鼻子的白胖雪人身上,心里像有一只小猫在轻轻地抓……
我简直不能再忍了!
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将穿着高跟鞋的脚踏在积雪上。我看看瓦西里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于是轻掩上车门,朝雪人走去。
来到雪人跟前,我将掉在地上的胡萝卜拣起来,用手拍掉上面的浮雪,然后在雪人的脑袋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胡萝卜塞了进去。我心满意足地看着此时完美的雪人,拍拍它的大脑袋,“这样才完美么。”我说:“你好,我叫秦晴,从中国来的,你叫什么?”我对雪人做着自我介绍。
“嘿!”身后传来一声粗重的喊声,我回过头,不是瓦西里,而是三个不认识的俄罗斯年轻人。看年纪他们应该都不到二十岁,却不约而同穿着漆黑的皮衣皮裤和皮大衣。大冷的天,他们竟然清一色的留着光头,在路灯的照射下,他们的头顶像灯泡一样发着亮。
为首的一个高个光头对我说了一句俄语,我摇摇头,说:“你会说英语么?”
高个光头走近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让我琢磨不透的神色,事后回想,那应该是一种自我憎恶但更憎恶社会的神色。
他盯着我的头发和眼睛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英语:“中国人?”
我点点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瓦西里的声音:“晴!”
我转头一看,只见瓦西里正捧着一束红玫瑰朝我飞奔过来,他很快冲到我面前,将我挡在身后,对我说:“快回车里去!”
我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心里判断了一下觉得应该听他的话,我慢慢从他身后转个身,朝他的汽车走去。离我最近的光头犹豫了一下,身体朝我的方向动了动,见状我突然下意识地甩开两条短腿飞跑了起来,一溜烟钻回到瓦西里的车里。
我关上车门,捂着砰砰乱跳的心,看着瓦西里在跟他们说着什么,从他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看,似乎并不友好。他们聊了一会儿,瓦西里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递给为首的光头,气氛似乎才有了缓和。然后又过了一会儿,我看到瓦西里转身往车的方向走来,便赶紧系好安全带。他上了车,将手上的一捧玫瑰塞到我怀里,发动车子,眼神却始终警惕地瞄着那三个人。
车子快速地启动,加速,很快就呼啸着远离了他们。瓦西里的表情松弛下来,对我说道:“你不应该下车的。”
“他们是什么人?”
“是光头党。”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瓦西里看了我一眼,说:“我告诉他们我有枪,而你是我的妞儿,让他们离你远点儿。”
“嘿,我可不是你的妞儿……等等,你说你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