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黛横眉,“你说谁下作?”
李子池呼哧呼哧喘气,不肯接她的话。
柳黛的眼睛越眯越小,最终变成一条缝,一条充满杀气的缝。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李子池道:“我看你也没那个本事杀我。”
柳黛道:“那就试试!”
苏长青环住柳黛,轻拍她后背,“你消消气,李叔叔没有别的意思,你还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想办法。”
“我刚吃完……”柳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把我当猪喂?我又不是岑安慈那个大块头,吃那么多……”
陡然间提起岑安慈,柳黛忽而想起岑姑娘死在她手上的那一夜,一双铜铃那么大的眼睛,到死也不敢相信是谁取她性命。
她惶惑地看一眼苏长青,发觉他脸色不变,仿佛并未将那突然出现的“岑安慈”三个字放在心上,她这才安心,总想着这事儿还是别让苏长青晓的好,否则又少不了一通念叨,要劝她一心向善,慈悲为怀。
再看李子池,花白胡子老头儿,浑身皮肤皱巴巴,杵在跟前好生碍眼,柳黛再开口依旧没好气,“你在这屋子里做什么?难不成是迷上我这张绝代倾城的脸了?”
“小丫头好大的口气,老夫见过的美人可多了去了,便就是你娘也比你美上三分,且你娘月如眉可没你这么大脾气,动不动要摘人脑袋。得了,老夫也不与你这黄毛丫头一般见识,老夫现就去给你熬药,加上个史所未见的毒药,毒死你。”
柳黛道:“毒?我便是万毒之王,我倒要看看世上还有什么毒药能毒得死我的!”
“哼!你且等着!”李子池气鼓鼓地去看药炉子,留下柳黛与苏长青两个,仿佛是对抗家长的苦命鸳鸯,紧紧抱成一团。
实则是苏长青唯恐柳黛又扑出去杀人,伸长手臂紧紧环住她,教她安坐在床边,一动也不能动。
柳黛眼珠一转,再把目光转回苏长青身上。
她依着的少年郎,有着全天下最干净的眼睛,明澈流岚,清清楚楚倒映着她那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她唤:“长青——”
绵绵软软,好似夜月之外的莺歌。
“是不是伤口疼?”
“不是。”她摇摇头,仰起脸,一头乌黑长发向后坠,全都落在他扶住她后腰的手上,带起一片酥酥麻麻的痒,轻柔得像是春夜里一捧凉风,吹得人的心都化成了水,潺潺在耳后响起温柔轻快的水声。
“是。”她又说。
苏长青皱起了眉毛,这就要起身,“我去找李叔叔,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让你好受些……这是做什么?”
可惜他没能站起来就被柳黛拉回去,照旧是暧昧又亲昵的姿势。
柳黛看着他,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苗女疗伤有自己的法子,凡血气两亏时,能有一精壮童男子亲一亲,便能百痛全消,止血利病。”
从头至尾,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半点编谎话的迹象都找不着。
她继续,骗肥羊上套,“不过必须得是童男子哦,不然要遭反噬,立时痛不欲生。如何?长青,你要不要帮帮我?我身上这样多的血窟窿,实在痛得难受,不然我也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
她眼底润润一层水壳,下一刻就能落下泪来。
苏长青的视线不能自控,鬼使神差地就落在她苍白却饱满的唇上。
少女的嘴唇仿佛是春天的菱角,微微上翘,也弥散着春日的芬芳,让人忍不住,心若擂鼓……
第64章 雁楼64“长青!你要把持住!”……
雁楼 64
“长青!你要把持住!”
仿佛梦中惊雷, 一出声把所有旖旎相思梦都震碎。
留下慌忙直起背的苏长青,和白眼都快翻出眼眶的柳黛。
苏长青把脸对住内墙,从后脖子一路红到耳尖, 急于找一处无人的地界遁逃藏身。
李子池面上有凛然大义,把药罐子往桌上一扔,“死丫头, 趁老夫不在,竟然敢编瞎话引诱长青, 幸而老夫来得及时,才没让你得逞!”
斥责完柳黛又去劝苏长青, “好侄儿,那苗女的花招多得很, 听闻还有情蛊一说,倘若你行差踏错, 怕是再难入正道啊。幸亏老夫来得及时,才让你悬崖勒马, 不至于着了她的道儿。”
苏长青低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言不发。
柳黛盯着李子池下巴上那一缕山羊胡,恨得两眼冒火, 她与苏长青说:“你杀了他,用我的刀。”
可她的“不忘”还落在普华山庄, 此刻在李明珠手里险些被折成两段。
气氛微妙,就连李子池也不想多待,他把药罐子丢下, 摇摇晃晃走出门去,到门口不忘提醒柳黛,“妖女!再敢勾引我侄儿, 当心我毒哑了你。”
柳黛不理他,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到嘴的肥肉让李子池搅和没了,胸中除却遗憾便只剩下愤怒。
当她真是厚脸皮的妖精,一次不中,哪还有脸再在苏长青面前演下一回?
她抬手捂住面颊,照样是热得烫手,谁说妖女不会害羞?
她羞得想一掌把苏长青打出茅草屋。
“阿黛——”他突然唤她。
“嗯?”柳黛抬起头。
他的掌心扶住她后脑,他的唇压过来,轻轻印在她唇上。
原本是心潮澎湃之后,鼓起勇气想要尝过便收手,然则却似中过毒、上了瘾,就此沉溺在她温热含香的呼吸里,流连在她柔软丰盈的唇瓣上,心甘情愿坚信她的谎言,钻进她的全套,无可自拔。
未知过去多久,仿佛是漫长的缠绵,又仿佛是眨眼的一瞬。
他放开她,却又不愿意彻底离开,他与她靠得极近,他粗糙的大拇指指腹还在来回抚摸着她微微发红的嘴唇。
她双眼迷离,仿佛被他的吻勾走了魂魄。
李子池骂的不对,他两个人之间谁勾引谁,还真是说不定。
“还疼不疼?”
苏长青的嗓子里掺着蜜,低沉沙哑,却都甜在她心间。
柳黛想笑,赶忙低下头憋住笑意,再太脸时已然换上祈求神色,娇声求他,“好像好一点点,但是……”
“但是什么?”他抬手,拨开她额角散乱的头发。
“但是不够……我还要……”她的星星似的眼睛里流露出藏不住的笑,犹如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正撒着娇去讨他唇上一点蜜糖。
他勾起嘴角,引来三月春风拂面,柔光潋滟。
“不成,你听脚步声,李叔叔又要进来了。”
柳黛捏紧了拳头,“一片碎瓦我也能杀了他。”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即便是十恶不赦之人,也不能对大夫下手。”苏长青起身把药端到床前,“来,把药喝了。”
“不喝。”她把脑袋一扭,背过身去,“除非长青用嘴喂我。”
苏长青脑袋嗡的一响,搞不明白她怎么这样多……这样多弄人的花招,教人应接不暇。
“不成,方才已经是逾矩。待西北事毕,我领你回京,禀明父母长辈,再商议嫁娶之事,在此之前,我绝不会再越雷池一步……唔——”
她出手迅捷,快若闪电,还未等他作出反应,她已及时占领高地,亲他一口立刻逃跑,更还要双手抱胸,抬眉挑衅,“越雷池了,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吃药!”他捏起勺子往她嘴里塞,让人不得不怀疑,他这是恼羞成怒,公报私仇。
在门口惊得目瞪口呆的李子池还未回过神来,还在盯着对面得意洋洋的柳黛发愣。
原来方才柳黛那一挑眉是特意做给李子池看,好让他清楚,他的好侄儿苏长青,注定逃不过她的五指山。
李子池心中暗叹一声完蛋,越怕什么越是要来什么,这一辈人里头最不该相遇的两个人不但遇上了,还敢在雷池边上耀武扬威,只怕到时候难受起来,要死要活的还得他个老头子操心。
他唉声叹气,晃着脖子上那颗圆乎乎的大脑袋回到院子里捡药材。
柳黛喝完药,歪着脑袋凑到苏长青眼皮底下说:“亲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哦,可不许再同其他人师兄师妹的牵扯不清了,否则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嗯……我何时有什么可牵扯的师妹?”
“岑安慈啊!”她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想必初见时吃过岑安慈不少飞醋,只可惜岑姑娘如今已是红颜枯骨,与尘土作伴去了。
“岑姑娘已逝,你为何对她如此在意?”他眉头一皱,想必心已存疑,柳黛慌忙“哎哟”一声,捂着小腿挤眉弄眼,“我腿疼,你帮我瞧瞧,是不是又流血了?”
苏长青的注意力便都被她拉到别处,不再纠缠与“岑安慈”有关的过往。
柳黛留在李子池处养伤,满打满算不过三日,她的伤便好了大半,能够勉强走几步路,因苏长青一方面着急北上查案,一方面又怕耽搁久了要生变乱,便从邻村买来一匹马,计划与柳黛同乘一匹,到驿站再想办法买马。
李子池见柳黛歇够三日便活蹦乱跳,少不得要泼她冷水,“现如今好的有多快,往后死得便有多惨。人么,行走江湖,迟早好还。你借了旁人多少功力,不还清楚到死都不能超生。”
柳黛淡淡瞥他一眼,对于这老头子的恶毒诅咒全然不曾放在心上,“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先杀了你。”
“哼,老夫这一身医术,不活个二百岁都对不住黎民百姓。”
“您这也是过于高看自己了,不过人都说矮冬瓜活得长,我看你呀,确实命长得很呢。”
“你——”李子池不幸遭受身高攻击,气得险些两眼一闭昏厥过去,好在苏长青适时出现,牵过马来,将柳黛送上马背,自己与李子池辞行,“此番多有叨扰,侄儿在此谢过李叔叔,救命之恩,来日再报。”
“无妨,无妨。”李子池摆摆手,全不在意,“我还是那句老话,当心这苗女。她接近你,必是另有所图,你不要着了她的道,还傻兮兮的事事处处护着她。”
苏长青回头看一眼马背上的柳黛,他目光深远,亦有愁绪万千。
“我与她的事,我心中有数。”
“有数就好,再而,你爹的下落,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否则……”
苏长青点头,“多谢叔叔挂心,长青都明白。”
“行吧行吧,那我也不啰嗦了,你们赶紧上路,我可懒得再伺候这刁钻毒辣的苗女。”
苏长青拱手拜别,李子池眺望他二人消失在树林尽头,心中对苏长青的担忧却一分未减。
“罢了,都是命。”他低声叹惋,莫可奈何。
第65章 雁楼65 否则我今晚就杀进雁楼,把整……
雁楼 65
宁入鬼门, 不入雁门。神鬼避让的雁门城就在眼前,城门破败,墙砖参差, 横看竖看也不像是城关第一市。
寥寥几列商队自城门一进一出,少不了要被看守剥一层皮,留下几辆碎银, 讨官老爷们高抬贵手,放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