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滋味儿实在久违得很,宋珩的失望渐渐也就消失殆尽了,他攥着那信纸,甚至还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齐王少露神色,不动怒,也不见喜。
这会儿见他的模样,众人都不由呆了呆。
宋珩问:“那送信的人走了没有?”
“还未,还在门口等着。”
宋珩正要道,叫他传话回去,便说可。话到了嘴边,宋珩却顿住了,转而提起了笔:“研磨。”
他也写了封回信。
上头只有一个字:可。
“去罢。”宋珩道。
那梨香笺,却是他被转手收入了紫檀木匣子中。
小太监得了信出去了,这之后的一整天,宋珩面色都多少有些愉悦。
底下人暗暗对视了一眼。
原先这位齐王殿下可以说是满朝中,最难讨好的人了。因为你根本不知他的喜好是什么。
可如今么……原来只消这位齐三姑娘,便讨好得了殿下了。
却说这厢齐春锦得了回信,匆匆拆开来。
莲儿也跟着瞧了一眼。
莲儿浑身一紧,小心翼翼道:“怎么只有一个字?殿下是……是不大高兴么?也是,姑娘这样的小事,却写了信去问齐王殿下。齐王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来管这些呢?”
这冷冰冰的一个字,哪怕纸面上没有语气,莲儿都已经觉得浑身冒冷汗了。
齐春锦却疑惑道:“不高兴么?哪里不高兴?”
“只回了一个字,这不是……不耐烦吗?”莲儿说话更小心了。
她背后编排齐王,不会被砍头罢?
齐春锦听她这样说,忙摇摇头,道:“不是呀,这分明是心情极好啊。”
莲儿一愣:“啊?”
齐春锦笃定道:“你瞧,便是只回一个字,殿下都要特地写在纸上,封在信封里,再叫人拿回来给我。这不正说明,殿下心情极好,极有耐心么?”
莲儿呆住。
是、是吗?
好像……好像是这个道理。
若是不耐,只管叫人传个话来不就省了事?何必再认认真真写进信里去?便是一个字,也要巴巴送来。
“走罢走罢,咱们出去看画儿。”齐春锦忙不迭地就要往外走。
莲儿跟了上去,低声道:“姑娘怎么好像……”好像越发懂得齐王殿下了似的。
京中这么多人,可都没几个懂的呀!
莲儿:“姑娘真厉害。”
齐春锦:“?”
作者有话要说: 心意在通了,在通了!
买了皮搋子来通!
第58章
顾先礼画技超然, 能画草木,能绘山河,而他又性格洒脱不羁, 明明身负文采, 又出身将军府, 却不肯谋半点功名权势。乃是无数清贫的读书人想要成为却又成为不了的那般人物。
因而他在这些人中,颇得推崇。
顾先礼要到门口去接齐春锦的马车,身后便跟了这么一行人。
赏画会上,除却那清贫的画师外, 却也还有那家中有小财, 甚至小有些权势的。
他们见状, 不由嗤道:“不过是瞧顾先礼出身将军府, 这才上赶着巴结罢了。”
“倒也真是怪了, 顾先礼反倒青睐他们, 对咱们多一眼也不肯看……”
“哎, 无妨。今日还有一位高门公子要来咱们这里, 请众人鉴赏他的画作呢。”
众人闻言, 自是双眼亮了亮。
这赏画会远不比诗会来得高端。
诗会里头, 弄不好是要出许多进士的。
而这画画嘛, 平日里画画那是闲情逸趣,以此为主业, 那便成了玩物丧志了。更不提那些靠画画为生的读书人了, 实在失了风度。
顾先礼身边围着的便是这些人,顾先礼还常为他们介绍生意, 弄得好好的文人,一身铜臭气。
而他们想要摆脱这种窘境,便只有结交那出身更高贵的人了。
可寻常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儿, 哪会来这里?
因而这一位要来赏画会上的高门公子,自然颇得众人关注了。
“敢问是哪家的公子?”
“肖家。”说话那人一笑。
“可是那个肖家?”旁人惊道。
“是。”
众人自然欢喜不已。
虽说这肖家已早不如从前了,但这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
而这厢顾先礼也接到了齐春锦。
齐春锦知晓这样的场合,少有女孩子来,便也自觉地戴了一顶帷帽。
“今日别的可以不看,却有几位画师值得一瞧。”顾先礼将名字一一道来,竟然都是齐春锦喜欢的那些。
“走吧走吧。”齐春锦连声道。
旁边却是也有马车停住了。
上头下来了个年轻人,扫了顾先礼一眼,冷冷淡淡道了一声:“顾公子。”
顾先礼眯眼盯着对方审视片刻,而后才记起这人是谁:“肖家的?”
年轻人一拱手,虽是行礼,但却难掩几分傲气:“肖蔷。”
听着似女子名。
齐春锦心道。
肖蔷扫了齐春锦一眼,问:“顾公子的未婚妻?”
顾先礼哪里敢认?
宋珩听了会剁人。
“是齐姑娘。”顾先礼简洁道。
近来京中声名响亮的只有一位齐姑娘,肖蔷自然也听过。肖蔷面色僵了僵,后悔了自己刚才有所失言。
齐春锦倒不管这些,冲那肖蔷微一颔首,便自个儿提着裙摆进去了。
顾先礼见状不由失笑。
这位齐三姑娘,比较起初见时,似乎要活泼开朗许多了。
他也没有再问,她为何会与齐王定亲。回想那日,似乎就早有端倪了……
等入了赏画会的园子,其余小有名望的画师也接踵而至了。
不仅如此,齐春锦一转头,还瞥见了岳王府的马车。
岳郗大步走进门来,他仍旧也戴着幕离,只是周身气质与原先大不相同了。那个默然坐在院子里的少年,身形陡然拔高了许多,有了接近于青年男子的气势。
齐春锦看见他的时候,他也一眼看见了齐春锦。
岳郗立即就朝这边过来了。
因为上回也在酒楼见过顾先礼了,岳郗倒没觉得太奇怪。二人一个照面,都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
旁人原本还不知这戴着幕离的神秘人是谁,只听顾先礼一声“岳世子”,他们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
岳世子!
岳王府世子!
连那个遥遥坐在另一旁,浑身傲气的肖蔷,都蓦地站了起来:“岳郗?”
齐春锦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你认识的?”
岳郗微一颔首:“小时候的同窗。”
此时人已经到齐了,便有个文士起了身,带头请诸位先将画取出来,挂于枝头,众人可游走赏之。
旁人有意追捧岳郗、肖蔷二人,便请他们二人先。
岳郗带来的是一幅空谷幽兰图,所费心力并不多,却极有意象,仿佛天生灵气,随手就能挥就。
众人自然赞叹不已。
等轮到肖蔷,他叹了口气,道:“我不如他,我的画拿不出手了……”
众人讪讪,正要劝慰追捧几句,肖蔷道:“我祖父有一幅画倒是画得绝佳,我便腆着脸拿他老人家的画出来博个面子吧。”
众人这才又笑起来,纷纷求见肖老爷子的画。
齐春锦咂咂嘴:“不都是展自己的画么?”
顾先礼道:“倒也并非如此,也会有一些人来摆弄自己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