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屋 > 综合其它 > 嫁魔 > 嫁魔 第90节
    虞临仙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冷笑道:“甭给老夫甩片汤话,你知道老夫要的是你的心脏。‘心者,精之所舍’,妖魔与凡人有异,全在于心脏不同。只要吃了你的心,吸了你的血肉,老人便可荣登大道!”
    戚隐默默瞧着虞临仙,银灰色的眸子铁一样冰冷。慕容雪心急如焚,使劲儿仰着脖子看戚隐那边,却不自觉讶异了一瞬。之前见戚隐,并不觉得他有多么凶恶,只觉得除了长得与旁人不同之外,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少年人。如今看,他的眼底仿佛铺了一层雪,霜寒冷峻,杀气腾腾。慕容雪蓦然明白,他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他得到戚隐的善待,只是沾了扶岚和他那群同伴的光。
    戚隐淡声道:“说得不错,我的心是神心,和你腔子里那颗臭气熏天的猢狲心当然不同。”
    “神心……竟是神祇的心脏……”虞临仙注视着戚隐的胸脯,十指癫狂地扭曲,“快给我,快给我!”
    “哦?”戚隐微微眯起眼睛,“你真的想要?”
    “你若不交出来,”虞临仙嗬嗬冷笑,指着慕容雪二人,“我便把这两个家伙扔下去。这下面是无底深渊,他们俩肉体凡胎,这一下去,只怕一路落进阴曹地府!”
    戚隐很想说你徒弟死不死关我什么事,要杀快杀,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埋一埋。也罢,左右戚灵枢和云知在这儿,他不动手他们也会动手。
    “行,给你。”戚隐说。
    慕容雪在那儿红着眼,使劲摇着头。他没想到戚隐与他们素昧平生,竟能为他们做到如此地步。虞师师也愣在那里,这个白发男从来只对他那便宜哥哥有好脸子,对他们都爱答不理。可想不到,就是这个看起来不近人情只顾自己的坏家伙,竟然肯为他们牺牲性命。
    戚隐举起匕首,正要剖胸。扶岚按住他的手,轻声问:“小隐,你不疼么?”
    “没事的,哥。”戚隐安慰他,“反噬也很疼,我已经习惯了。”
    “你干什么?”虞临仙瞧着扶岚,恨道,“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账,老夫给你几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不是让你来认弟弟的!”
    “我不要银子了,我要弟弟。”扶岚沮丧地说,“银子买不到弟弟。”
    心底有某一处被牵动,吃了蜜枣似的,甜丝丝。能有他哥这句话,他剖一百次胸也使得。戚隐摸了摸扶岚的发顶,放柔声音低语,“哥,你瞧着,我的心可漂亮了。等会儿你找找,看里头有没有你。”
    扶岚没怎么听懂,微微睁大眼睛,“里面……有我么?”
    戚隐笑道:“全是你。”
    他握住匕首,往胸中一送,鲜血喷涌而出,一团朦胧的银光从戚隐的胸腑中颤巍巍地飘出。周遭的空气登时冷了许多,仿佛一瞬间进入了朔雪寒冬。花木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众人不自觉打起了寒战。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那颗小小的冷冷的心脏,拳头大小的光亮,晶莹洁白。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心,无论凡人妖魔,心脏皆鲜血淋漓,经脉贲张,狰狞恐怖。可这颗心不染鲜血,不沾尘埃,仿佛是远离尘世的星子,霜雪凝就,光华流转。大家忍不住窒住了声息,眼也不眨地凝望那颗霜雪般的心脏,看着它静悄悄地悬在风中。
    虞临仙狂喜地朝它伸出手,白鹿心悠悠向他飞过去,落入他瘤节骨突的手掌间。虞临仙大笑着道:“太好了,老夫今日便要白日飞升,成就大道!炼丹……老夫要炼丹!”虞临仙眼一瞥,直勾勾望住戚隐,“你的心给老夫炼了丹,横竖是不能活命了。不如干脆把你的血肉也交出来,充作老夫丹炉的薪柴!”
    说完,他五指成爪,正要吸取戚隐的血肉。经脉忽然剧痛无比,手指开始凝出冰霜,霜花沿着手掌向上攀延,顷刻间布满整条手臂。手臂被冻得没了知觉,浑身上下都冷飕飕冒着寒气儿。身体开始结冰,经脉也被冻住,灵力凝滞,一点一点封冻。虞临仙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没人理他,戚隐抱着手臂,冷冰冰瞧着他。
    他惶然四望,连蛇尾的黑鳞都冰冻了起来。他意识到症结在手中的霜雪神心,可他舍不得放手,这样璀璨的心脏,无边的灵力,无上的道法,都在这颗心里面!
    这可是神的心脏啊……
    蓦然间,一把刀从他的胸前伸出,浊黑的血流沿着刀槽淅淅滴滴往下淌。他疯狂的思绪戛然而止,慢吞吞地转过头,望见扶岚静若寒潭的双眸。扶岚将刀抽出,再次挥斩,这一刀尤其快,刀尖划出月牙般凄冷的圆弧,虞临仙捧着心的手掌被齐齐斩断,断口齐整光滑,却没有鲜血喷溅,因为他腕上的经脉已经完全被霜花冻住。
    戚隐冷笑了一声,“你以为神心谁都可以拿么?连老子都被冻个半死,更何况你这等泥猪癞狗?”
    “怎么会……怎么会……”虞临仙目眦欲裂,“是你算计老夫!”
    “我没有算计你,虞临仙,”戚隐面无表情,“是你贪得无厌,自寻死路。”
    白鹿心重新飘回戚隐的胸膛,伤口合并,结成一条细细的红线,最后消弭无踪。白鹿心脱离虞临仙的掌心,霜冻褪了下去,虞临仙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双手的疼痛,厉声嘶嚎。戚隐皱了皱眉,嫌他太吵,一脚将他踹下了悬崖,虞临仙尖叫着跌下去,不一会儿就没了声儿。
    云知解了慕容雪和虞师师身上的咒,笑眯眯道:“二位,躺得可还舒服?”
    慕容雪和虞师师都看愣了,半晌说不出话。
    “虽然说一行人里面一定会有笨蛋,但说实话还是挺麻烦的。不知二位家财多少,好歹给我们意思意思嘛。”云知搓了搓手。
    “师兄说的是,说的是!”慕容雪忙跪起来掏茄袋。刚拿出一锭金子,脚踝上忽然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
    底下响起虞临仙恶狠狠的声音,“老夫死了,你们也别想活命!”
    谁也没想到这老咬虫还能憋着最后一口气挣上来拉人,慕容雪惨叫着被捆仙绳拖着滚落悬崖,虞师师喊了声“慕容”,合身扑了上去,死死拽着慕容雪的衣袖,一块儿被拖了下去。云知离得最近,本想伸手救人,肩膀一动,一阵钻心剧痛,身子顿时麻了半边。
    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兔起鹘落,稍纵即逝,一下子俩人都没了。所有人愣在当场,面前空空如也,金子也被慕容雪带着滚下去了。黑猫懒懒打了个哈欠,咂着嘴醒过来,左右一张望,登时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咱们这是在哪儿?”
    戚隐:“……”
    他大爷的,合着他的心白剖了。
    第133章 余哀(四)
    这条深沟大堑是条地裂,像一张咧开的嘴巴子,黑洞洞的,望不清底下的眉目。丢了张灯符下去,直到朦朦的符光完全被黑暗吞没,灯符也没有到底。空空落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罩下来,这深不见底的裂缝像个等他们钻进去的笼子,戚隐想起白鹿神墓里那没有底的深渊。
    这里的尽头是哪里?是地心深处,还是阴曹地府?
    “得下去看看。”戚隐说,“老神巫说要往深处走,去一个叫幽厉地渊的地方,恐怕没有哪里比这里更深了。”他拿捆仙绳捆住腰,绳头交到扶岚手里,道,“我先下去探探路,你们在这里等我。”
    “幽厉地渊,”云知掻了搔脸颊,“听起来像阴曹地府的别称。”
    戚灵枢走过来,往腰上绑绳子,“戚隐,我同你一起。”
    “不用,我一个人使得。”戚隐说。
    戚灵枢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再次重复:“一起。”
    他这眼神意味不明,戚隐愣了一下,道:“……好。”
    两个人踩在峭壁上,同时急速下降。嗖嗖的热风灌在耳边,越往下,黑暗越是浓重,像化不开的墨色,戚隐有时候会以为自己瞎了。温度也在升高,这地缝里像个大锅炉,嗤嗤冒着热气儿。下面该不是岩浆吧,可极目往下望,一点儿光也没有,只有空洞的黑。
    降到一半儿,离上边的人远了,戚隐开了声:“小师叔,你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替我保守秘密。”戚灵枢低声道。
    “什么秘密?”
    戚灵枢抿了抿唇,“不要装傻,戚隐。”
    戚隐无声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什么秘密,小师叔。你要怎么做你自己掂量,我不会干涉。当然,倘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说一声便是。”
    边上的人一滞,忽然停住了。戚隐一愣,也停了下来。黑暗里静默无声,热气蒸得人脑门子疼,戚隐浑身冒汗,要溶化了似的。戚灵枢终于开了口,很低的嗓音,轻轻说道:“对不起。”
    戚隐摸不着头脑,道:“不应该是道谢么?”
    “师尊临终留音,切切所思,唯命我寻你归隐而已。我本当担兄长之责,顾你安康。然则一路走来,却是你处处为我留心。”戚灵枢的声音里有难掩的怆然,“你孤身弑父,剖胸换心,巫郁离窥伺你性命,人间逼你走绝路,而我竟未尝能护你一分一毫。他日九泉之下,我绝无面目面见师尊。”
    这家伙,成日把一大堆无聊的事儿揽在肩上,也不怕被压死。戚隐暗暗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能护我一时,岂能护我一世?我不是你的责任,更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小师叔,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戚隐想起扶岚罹难那一天,他磕破了头,血流了满脸,匍匐在尘埃里像一只蝼蚁,只换来那些所谓的仙山掌门冰冷的眼神。没有人听他的哀告,没有人怜悯他的悲泣。泼天大祸从天而降的时候,谁也帮不了他。只有握住自己的刀,才能握住自己的命,才能保护他心爱的人。
    他继续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戚隐了,你不用为我操心,还是想想你自己的麻烦事儿吧。”他腾出手拍了拍戚灵枢的肩膀,“虽然我说不管,但我还是想说两句。我以前总是很懦弱,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总是在拒绝、退缩、害怕,伤我哥的心。到后来他死在无方杀阵我才明白,命运和时间都是不等人的,如果你不说出口,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戚灵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一样,戚隐。你没有发现么,我们之中,你修巫罗秘法,我修心魔剑,扶岚本自巴山出身,不必论及。唯有云知,专一凤还剑道,未曾废离。当年仙山汲汲论道,遍数诸家后辈,谓我为师尊弟子,无方首徒,首屈一指。非也,真正的剑道天才,是你的大师兄。”
    “小师叔,你太抬举他了,”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戚隐一点儿也不相信,“他成日吊儿郎当的,你不知道,当初在凤还的时候,要他练剑比撵牛还费劲儿,天天被师父罚跪。”
    戚灵枢摇头道:“这便是了,我日日鸡鸣练剑,日落而息,所御剑影,尚且稍逊一筹。若不动用魔气,我之剑技,至今仍在云知之下。不论剑技,且论心道。这些日子,你我皆几经丧乱,你暂且不提,我心念不稳,自甘入魔。彼时才知,何谓人间大悲欢。然则云知七岁断臂,亲眼目睹父母惨死。若他不提,何人能看出他幼年凶衅至此?”
    戚隐噎住了,小师叔说得不错,云知那小子成日嘻嘻哈哈,满嘴跑马,就算知道他小时候那些非人惨事,也总疑心是他自己编出来,故意讨姑娘可怜。
    “无惧于灾厄,无惧于困苦,若人间有道,当如是。”黑暗中,戚灵枢想起那个青年人,一身破烂素衣,一把有悔长剑,拈花带笑,扶摇万里,比风还要逍遥。他岂能用俗情织幂篱罗网,将那大雁一样的人儿困住?那个家伙,又岂是男女之情能绊住脚跟的?戚灵枢一字一句,字字铿锵,“云知守道如一,心境澄明。并非落花不言,而是流水无意。既如此,我将以挚友的身份长伴左右,不提风月,不越雷池。戚隐,答应我,出得此处,此事休要再提。”
    他说完,继续下降。黑暗里人影一闪,戚隐再看清时已在数尺之外。戚隐有些怔愣,这世上当真有人能看透死生大事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冰冷的心尖唯一的热血,只为一个呆呆笨笨的家伙而涌流。他毕竟是个俗人,学不来道法,看不穿红尘。他畏惧的不是生死,而是没有止境的孤独。就算粉身碎骨,他破碎的手也要攥住扶岚的衣襟。
    不再多想,戚隐略松了绳儿,重新下落。下降了整整有一炷香的时间,皮肤和眼睛渐渐变得灼辣生疼,点燃灯符才发现,四周竟飘满了灰沉沉的毒雾。戚灵枢说这是熔岩雾,吸多了会死人。两个人捂住口鼻,支起结界,继续下降。又过了半炷香,才略略看得清底下的地面。戚灵枢正想落地,戚隐熄了灯符,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保持安静。”
    戚灵枢眉头一动,有眼神问他有何异样。
    “心跳,”戚隐对他做口型,“四面八方,心跳声数不胜数。”
    他说得没错,方圆三里地布满了心跳声。弱而轻,节奏均匀,像许多轻轻的小鼓联合在一起拍打。听起来像许多东西在下面睡觉,动物安眠的时候,心跳便会放缓。两个人在黑暗里对视一眼,小心翼翼踏上地面,脚底泥泞坑洼,满鞋子都是粘腻的污泥。四周热得吓人,两个人站在地裂下面,仿佛是热锅上的包子,头顶蒸得冒烟。
    静默着四处张望,四下里空落落一片,远处有一线红光,大约是岩浆河。周围有许多颓圮的石头女墙,掩在一堆滚烫黏腥的泥巴里。女墙上有伏羲的雕塑,模样与上方神殿前甬道里的不同。看样子这些女墙的刻画时间要早许多,伏羲的脸颊被刻意雕得模糊不清,周围有残存的色彩。戚隐猜测这些色彩刻画的是伏羲神光,根据巫郁离的天殛之战幻境,以及白鹿的描述,伏羲的脸庞常年笼在一层金光里,令人看不清模样。
    看来刻这些石画的人很可能真的亲眼见过伏羲。
    略寻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看见人。光有心跳,却没有人,连个妖虺也没有,更没有慕容雪和虞师师的踪迹。可那些心跳就在他们周围,旁若无人、静静悄悄地搏动。戚隐感觉很不对劲儿,燃起一张灯符,霎时间,他和戚灵枢两个人都惊住了。
    白苍苍的花儿开满了幽暗的地底,那静默的白色,仿佛是死寂的雪,一路延展到符光照不见的尽头。细弱的白色花瓣儿,明明生自肮脏的黑泥,却不染尘埃,不沾污秽。每一朵花底下都有一颗心跳,它们悄无声息地在黑暗里绽放,绵延向深不可测的地心。
    “神花扶岚。”戚隐低声道,“我们找到了。”
    他们拽了拽绳子,示意顶上的人下来。戚隐顺着墙根儿走,仰头看那些壁画。壁画线条简明,甚至称得上粗陋,看来得是年纪十分大的老古董了。上面不止画了伏羲,还有女娲。说的是伏羲女娲抟土造人的神话,只见两个人身蛇尾大神托着一个小小的泥人儿,对着吹了一口仙气。下一幅画中,泥人已经活了,在扶岚花丛中打滚。只不过所有壁画只有半截儿,下面的一半被淤泥土层埋住了,看不分明。
    看得正入迷,也没注意戚灵枢有没有跟上来。周围的心跳声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节奏,越跳越快,戚隐眸子一凛,警惕地握住背后的归昧剑。心跳越发嘈杂,仿佛无数不知名的东西在黑暗里苏醒。可神花没有丝毫异样,依旧是静静悄悄的一小朵。女墙背后忽然现出无数心跳,急速朝戚隐逼近。戚隐后退一步,无数苍白的手臂破墙而出,张牙舞爪地抓向戚隐。
    正想拔剑,一柄刀比他更快一步。凄冷的刀光一闪而过,所有手臂齐齐斩断。扶岚拉着戚隐的衣领后退,道:“这里有很多心跳,小隐。”
    戚隐说,“那不是花的心跳么?”
    “花没有心跳,下面埋的是人。”扶岚歪头看了他半晌,伸出手摸摸他的发顶,“弟弟,你好笨哦。”
    又被他哥说笨,戚隐有些气馁,他本想保护扶岚,可每次都是扶岚救他。戚隐蹙着眉心道:“这些是神花,我以为神花和咱们凡世的花儿不一样,有心跳也不稀奇……好吧,我就是笨。”他拉了拉扶岚的衣袖,“哥,你嫌弃我笨么?”
    扶岚摇摇头,很认真地说:“不嫌弃,笨笨的可爱。”
    被这样软和的词儿形容,戚隐心里不大痛快。到底什么时候他哥才会觉得他威武高强,小鸟依人似的偎在他怀里,等他的保护?
    正想着,背后又是一阵嘈杂的心跳,无数鬼手再次破壁而出,将戚隐牢牢抓住。前面那方女墙也伸出鬼手,死死掐住了扶岚。戚隐整个人贴在了墙上,有鬼手夺了归昧和黄金刀,蛇一样蹿了回去,一下没了踪影儿。戚隐用力掐诀,归昧竟然没有反应。
    转眼看扶岚,也是一样的情况,这些鬼手太他娘的贼了,竟然知道缴械。戚隐和扶岚不约而同发动凛冬术,璀璨的冰花爬上鬼手,可那些苍白的手臂竟依旧狂抖不停,凛冬术对它们没用!
    “我没剑了,谁他娘的还有剑!”戚隐大吼。
    “大师哥来也!”云知和戚灵枢御剑而来。
    云知一个翻身落地,白绢发带在空中飞扬。本是极潇洒的动作,落地的瞬间突然膝头子一软,趔趄了一下,差点儿跪地。
    “失误失误。”云知汗颜,忙右手掐诀,有悔呼啸着冲入戚隐身边的石壁,轰轰烈烈炸了个口袋大的口子出来,飞溅出来的碎石打了戚隐满脸。这样的冲劲儿,石壁里无论藏了什么怪物都得卸掉个零件不可。然而,下一刻,更多苍白的手臂从那裂口冲出来,密密匝匝,麻花儿似的扭成一堆,看得人头皮发麻。
    戚隐离它们最近,那些手臂长了眼似的,一下朝戚隐这边摸过来。这时戚隐看清了这些手,没有掌纹,冰冷粘腻,苍白如蜡。这些难道都是尸手?戚隐暗自心惊。所有鬼手发了狂似的摁住他的脸,戚隐的脸被捏得几乎变形,他艰难地怒吼:“你个狗贼,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话儿还没说完,鬼手抓着他的头撞击石壁,石壁轰然破裂,戚隐撞得满头是血,头晕目眩。他奶奶的,这帮孙子,把他的脑袋当锤子使唤!紧接着更多鬼手扯住他的肩膀,将他拽进石壁。一股令人作呕的脓腥味扑鼻而来,戚隐半个身子没入了石壁。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到身侧有无数手臂波涛似的疯狂涌动。眼看戚隐就要被拉进去,有悔掉了个弯儿,斩断拉住扶岚的手臂。扶岚立刻跃到戚隐那,拽住戚隐的双腿。他力气极大,明明有无数双鬼手在拉戚隐,可仅凭他一人的力气,竟一点一点地将戚隐拽了出来。黑猫和戚灵枢也来帮忙,各自拽一边,戚隐的裤腿裂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一大半光溜溜的腿。
    “各位,我臂上有伤,就不帮忙了。我给大家唱个曲儿助助兴!”云知弹着剑,唱起了十八摸。
    这个混蛋!戚隐咬紧牙关,在里头奋力睁开眼,忽见前方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地发亮。是归昧么!戚隐伸出手,竭力去够他的剑。身后那帮人不停拉着他,他不住地往后,离那东西越来越远。戚隐心里一急,使劲儿往前一挣,好不容易将那东西握在了手心,摸起来圆圆的,不是归昧,不知道是什么。外面扶岚蓦然发力,将他整个人拖了出去。
    闷在里面许久,差点儿没有窒息。戚隐坐在地上喘了口大气,打开手掌,看见一个黄金环。
    “耳环?”云知说道,“虞师师的?他们一定是被拽进去了。”
    “不是她的,”戚隐捏起那金环,环子在迟重的符光下光芒璀璨,瞳子般眨眨,“你忘记了么,我们在神墓里见过它。黄金罪徒人形棺,它的耳朵下面就挂着这个东西。我在老怪的记忆里也见过这个耳环,”他的脸色很难看,“这不是虞师师的耳环,是老怪的耳环。”
    “他来过这里?”戚灵枢沉声道。
    “也有可能他就在这儿。”黑猫悠悠地说,“我们最好祈祷别遇见他,五百年前的他,一定不会比五百年后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