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屋 > 科幻异能 > 枉死城事件(出书版) > 枉死城事件(出书版) 第1节
    ?==========
    《枉死城事件》
    作者:时晨
    内容简介
    刑具,常被视作不祥之物,普通人唯恐避之不及,并不想去了解它们。袁秉德老先生却对刑具情有独钟,不仅花高价收购各类古董,还斥巨资建造了一座私人博物馆。有人称他的博物馆为“枉死城”,大抵是因为馆藏品怨气太重,令参观者有置身地府枉死城一般的感觉。
    袁老先生去世后,陈爝与韩晋受人所托来到刑具博物馆,卷入一场财产纠纷中。命案不期而至,大火突如其来,神秘的凶手无情追击袁家的幸存者。“枉死城”中隐藏的秘密究竟是……
    作者简介
    时晨
    上海作家协会会员,咪咕幻想文优秀奖得主,本土原创推理作家中为数不多的坚守古典本格理念的创作者之一。创作题材丰富,推理、悬疑、武侠、奇幻均有涉猎。其短篇推理、悬疑小说散见于《岁月?推理》《推理世界》《最推理》《悬疑世界》《漫客悬疑》等国内知名推理、悬疑杂志,推理短篇集曾被日本权威推理杂志《本格推理世界》推荐。代表作有《罪之断章》《黑曜馆事件》《镜狱岛事件》《五行塔事件》《傀儡村事件》《水浒猎人》《密室小丑》等。
    袁家成员关系图
    其他出场人物
    夏栋才 律师
    储立明 私人医生
    董琳 袁家女佣
    唐薇 刑警
    乔俊烈 刑警
    朱沛 刑警
    余三椽 刑警
    高远程 国际刑警
    赵澈 火场调查官
    韩晋 小说家
    陈爝 数学家
    王桷 建筑师
    刑具博物馆平面图
    刑具博物馆平面图
    四川丰都县,俗传人鬼交界处。县中有井,每岁焚纸钱帛镪投之,约费三千金,名纳阴司钱粮。人或吝惜,必生瘟疫。国初,知县刘纲到任,闻而禁之,众论哗然。令持之颇坚。众曰:“公能与鬼神言明乃可。”令曰:“鬼神何在?”曰:“井底即鬼神所居,无人敢往。”令毅然曰:“为民请命,死何惜?吾当自行。”命左右取长绳缚而坠焉……入井五丈许,地黑复明,灿然有天光。所见城郭宫室,悉如阳世……
    ——袁枚《子不语·丰都知县》
    ==========
    序章
    话说嘉靖年间,四川丰都县外有一口古井,历来是纳阴司钱粮的所在。相传这口古井直通枉死城,只要县民每年按时纳“阴粮”,所许之事,无有不应,故周边村民纷纷前来祈愿纳粮,已成此地传统。说来也怪,自从纳了“阴粮”之后,风调雨顺,也不闹蝗灾,收成是一年好过一年。
    丰都县西面十里远,有个马口村,村里住着个癞皮李四,整日游手好闲,只做那偷鸡摸狗的勾当。村里人见了,均是避之不及,见了都绕道走,就怕被他缠上,染了霉运。唯有村头的刘二愿意与他说几句话。这刘二是个鳏夫,家里瓦灶绳床,穷得叮当响,比李四强不了多少。早年娶了个哈包媳妇,结果难产死了,此后再无女子愿意嫁与他。
    一日,癞皮李四在家正自发昏,不想刘二倒找上门来摆龙门阵,寻他喝酒。这李四两日肚内未曾吃饭,饿得是二目蒙眬,饥肠辘辘,见刘二带来了一只肥鸡、两壶烧酒,登时来了精神。刘二扯了鸡腿递给李四,道:“先吃再说!”李四接过鸡腿,不胜欢喜,一壁吃肉,一壁说道:“生受你了。我李四倘有出头之日,不敢相忘。”刘二笑道:“自家兄弟,巴心巴肠,啷个说这些?”说罢又给李四恭恭敬敬斟酒。
    癞皮李四看这刘二又精细,又周到,心下生疑,拧着眉毛开腔问道:“兄弟如若有事,不妨直言相告。”刘二听了,马起脸道:“找你喝个酒,能有啥子事?”李四笑道:“我李四什么人,自己清楚,就是死狗烂泥巴,扶不上墙!难得你瞧得起我,兄长若有吩咐,小弟无有不允!”话都说这份儿上,刘二也不再作态,低声问道:“你想不想发财?”李四道:“哪个不想?”刘二又道:“你若想要发财,我却有个门道,可以成全你一场。”
    这癞皮李四虽愣头愣脑,却也不呆,这刘二也是个穷鬼,有挣银子的机会,啷个自己不去?刘二见癞皮李四沉思不语,心中也猜到了几分,便又问道:“你怕不怕鬼?”李四嗤的一声笑,道:“只有鬼怕我,哪有我怕它?”这话倒是不假。有道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李四与人斗起狠来,命似捡来般,下手不知轻重,天下间就没他怕的事。
    刘二闻之大喜,便将来此的目的统统与他说了。原来,刘二从王寡妇那儿得知,村里有人常去丰都县外的那口枯井祈福,投了不少金银下去,说是纳“阴粮”。刘二心念一动,暗忖这经年累月的金银丢下枯井,井底得积攒多少钱财?若是尽数取来,从今往后的日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自不必说,没准能娶几个模样俊俏的妻妾,生一堆大胖小子!但自己胆小如鼠,要下枯井取金银,非吓得尿裤子不可。念及此处,又心灰意懒起来。刘二正自叹息,转念一想:“我是胆小,为何不找大胆的人去?”要论村里最有胆识之人,非癞皮李四莫属。于是在家杀鸡煮酒,匆匆来寻李四。
    癞皮李四听得那枯井中金银堆积如山,连手中的鸡腿都忘了去咬,怔怔瞧着刘二,颤声问道:“适才那番话可当真?”刘二道:“句句属实,绝非谵语!”李四哈哈大笑,拍手说道:“正是肥羊拱门,该着发财!择日不如撞日,兄弟今夜就去那枯井里捞宝贝!取到宝后,必留给兄长一份!”刘二心中大喜,撺掇道:“照啊!兄弟果然浑身是胆,来,我敬你一杯!”两人一酬一酢,两壶烧酒不一会儿就见了底。刘二不胜酒力,醉了便拽瞌睡。癞皮李四心心念念那口枯井,如何睡得着觉?取了绳索匕首、糯米枣核,便出了门。
    单说癞皮李四一人离了马口村,趁着月色,直奔丰都县外那口枯井。此时天气已交三鼓之半,夜里阴风飕飕地吹,把李四喝下去的烧酒全都吹了个干净。李四酒醒了泰半,见四下里没有半个人影,心中不禁有些发毛。但此刻折回去,定会被刘二耻笑,届时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想到此处,李四兀自硬着头皮往枯井方向走去。
    又行了三里路,忽见远处有一口枯井,那枯井四周均是衰草枯木,方圆十丈内不见活物,端的阴气极重之地。癞皮李四尚未靠近,便浑身不自在,隐隐觉得不妥。他心想,这回可真他娘的抢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了。老子赤贫半生,难得有此际遇过上安逸生活,啷个可以放过?正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癞皮李四打定了主意,把心一横,将绳子一头系在井口,另一头抛到井内,自己则翻身入井,一只手扯着绳子,一只手提着膏炬,倒着下井。才没下几步,井底就哗啦啦刮起一阵阴风,吹得炬焰飘忽欲灭。那阴风里头,好似还杂着哭声,吓得李四一身冷汗。李四加快脚步,终于到得井底,用膏炬往地上一照,心头登时一片冰冷,暗叫:“上了刘老二的当!”
    只见井底泥泞一片,哪见什么金银财宝?李四又羞又急,嗔道:“日你先人板板!夤夜来取金银,结果白走一遭。教我回去,定宰了这龟儿!”既无钱财,留在此地也无用,李四拉扯绳索,正准备返回,忽然瞥见井底有一小石门,门口洞开。李四好奇心起,弯腰去看,不过里面漆黑一片,也瞧不清什么模样。李四心下寻思,来都来了,且看看里面什么名堂,便弯腰钻了进去。那洞口里是条直道,白石砖铺陈,深不见底。
    行了四五丈距离,忽见一扇漆红色实榻大门,只见这大门门钉纵横,十分气派。癞皮李四抬头往上观睄,一见之下,登时身躯一震,头皮阵阵发麻。列位看官,你道如何?原来是那门匾上题着“鬼门关”三个大字!惊得李四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厮打,浑身动弹不得。正是纵然人寰称霸,来了这阴曹地府,也教你吓破了胆!
    突然之间,那实榻大门门板嘎吱吱作响,作势就要开启。李四心口怦怦直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此时门缝间伸出半张脸来,李四不看不打紧,只这一眼,当真是惊得魂飞魄散!那门内现出一张狞笑的怪脸,五官均比常人大了三四倍,眼珠子在眶里滴溜溜地转,模样极为诡异骇人!那眼珠子初时转得飞快,骤然间停住,一对死鱼般的瞳仁,不偏不倚,直勾勾地盯着李四。
    被这怪脸瞪视,癞皮李四惊叫一声,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但这当口真是间不容发,哪容得李四多想!幸而他反应不慢,脚下虽是如踏棉絮,却也跌跌撞撞,沿着砖道跑回井底。他不做休息,拼着一口气爬上了井口,疯了似的跑回马口村。
    自此往后,这癞皮李四就患了失心疯,逢人就说井底有鬼,无人时自顾自说话,喋喋不休,一副痴呆模样。过了没几年,这癞皮李四便饿死在家里,临死时嘴里还喃喃说着:“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
    第一章 委托人1
    在这个世界上,不乏一些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物品的收藏家。有的人喜欢收藏太空陨石,有的人喜欢收藏巧克力铁盒,甚至有人热衷于收藏年代久远的吸尘器。但是像袁秉德先生这样喜欢搜罗中国古代刑具的人,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来。
    刑具,往往被人视作不祥之物,这种东西,除了部分猎奇之人,普通人通常都是避之不及,闻之侧目,几乎没人会想去了解它们。但袁秉德却对这类令人心生恐惧的刑具情有独钟,不仅花高价收购市面上能买到的古董刑具,还斥巨资建立了一座私人博物馆,向大家展示他的藏品。这座博物馆虽然名字叫刑具博物馆,但有不少媒体称其为“枉死城”。大抵是因为馆中所藏的刑具怨气太重,犹如地府枉死城一般。
    头一回见到袁秉德这个名字,我还在念大学。那时我喜欢看各种稀奇古怪的杂志,记得在一本文物周刊上读过一篇他的访谈。因为袁秉德的藏品非常古怪,令人印象深刻,所以直到现在,我还能记起访谈的大部分内容。
    袁秉德早在改革开放初期就下海经商,从事模具制造的生意,因而赚了不少钱。临到天命之年,他便把工厂交给了一位合伙人,自己功成身退。回到老家重庆后,他更专注收藏各种古董刑具,并建了一栋博物馆来存放自己的藏品。袁秉德性格固执,尽管这个举动遭到全家反对,他仍旧坚持己见。家人拗不过他,只能听之任之。
    当时我并未想到,多年以后,自己竟会与这位大收藏家产生交集,并在其“枉死城”经历了人生中极其难忘的一场灾难,险些丧命于斯。
    当然,这一切,还得从去年九月的一件怪事说起。
    还记得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我和陈爝去石敬周新开的一家川菜馆吃饭。
    石敬周是我和陈爝共同的朋友。五个月前,他辞去工作,同成都的一位王姓厨师合伙开了这家饭馆,没想到生意滔滔,赚得盆满钵满。自打开张起他就不断邀请我们,但我们碍于各种俗事缠身,一直无法成行。这次难得我和陈爝都有空,当然要去给老友捧场。
    几月不见,石敬周比之前胖了三圈,大肚子走一步颠几下,十分富态。他一见我们,脸上就堆满了笑容,高兴极了,胖手在我背后拍了拍:“难得来一趟,今天兄弟几个不醉不归!韩晋,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随后,他瞥了一眼餐桌上的啤酒,立刻皱起眉头,对身后的女服务员嚷道:“都换白的!”
    石敬周知道陈爝不会理他,所以不停向我敬酒,但还没喝几杯,自己就先趴下了。直到我们用完餐离开,他还躺在包厢的沙发上呼呼大睡。
    离开川菜馆子,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沿街店铺大都已经关门歇业。
    “真不明白,明明酒量这么浅,还非要喝。”我喝得虽然不多,但也有些头晕。
    我和陈爝并肩走在路上。微风拂过我的脸颊,我感觉清醒了一点。
    陈爝没有回应我,只是苦笑着摇头。他对石敬周一向宽容,从不加以指责,但对我的错误却如同鲨鱼见血般紧咬不放,非逼我认错不可。
    我正准备再抱怨几句,但嘴巴才张开,就立刻止住了。
    迎面走来一个奇怪的男人,把我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
    这个男人高高瘦瘦,戴着口罩,看不清面貌。同时,我看了一眼陈爝,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脸上现出了疑惑的神情。
    让我们觉得奇怪的并不是他的相貌,而是装扮。
    眼下虽是深夜,可天空中并未下一滴雨,这个男人却把身体从头到尾用雨衣紧紧裹住,就连双手都戴着一次性手套。
    这个奇怪的男人右手拿着手机,正在通话。经过我们身边的同时,我只模模糊糊听见他说了一句:“我打车去看《变相》,三点才能到东渝……”
    那人同我们擦肩而过,匆匆离去,陈爝却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转过身朝陈爝看去,发现他正望着那人的背影。
    “奇怪。”陈爝眉头紧蹙,像是正用心思索什么。
    “确实奇怪,又没下雨,还穿着雨衣,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表示同意,不过现在这个社会,推崇个性自由、多元化,像这种有怪癖的家伙比比皆是。我记得去年在淮海中路上,还见过一个身穿萝莉服的大叔招摇过市呢!于是我补充道:“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喜欢穿什么衣服是他的自由,由不得旁人指指点点。”
    陈爝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打车去看《变相》,三点才能到东渝’?”因为当时离得很近,我听得比较清楚,是以能很快复述出来。但我并未觉得这句话有问题。
    “没错。就是这句话。”
    “这话有什么问题?”我不明所以。
    陈爝从风衣口袋中取出手机,拇指戳戳点点,像在查什么。找到想要的信息后,他立刻朝那个男人行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你不回去了?”他的行为使我更加糊涂。只好加快脚步,紧跟在他的身后。
    陈爝脚步虽快,但目光没有离开过手机,拇指不时在屏幕上滑动,也没理我。
    大约走了两百米的距离,那个男人挂掉电话,转身进了一家便利店。陈爝在离便利店二三十米处驻足。由于他停得太急,我险些撞到他的背上。
    “你疯了?为什么要跟踪这个人?”
    我有点恼怒。现在这个点,恐怕连地铁末班车都赶不上了。
    “韩晋,拿出手机。”陈爝紧盯便利店的门口。
    “为……为什么?你在搞什么鬼……”
    “快!”陈爝低声喝道。
    我知道他没有和我开玩笑,若非情况特别严重,他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我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等待陈爝下一步指令。
    “按一一〇,先不要拨通。”陈爝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你站在这里不要走动。待会儿我让你报警,你就立刻报警,知道吗?”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心头乱到了极点,无数个问题一齐向我涌来。
    为什么这个男人要穿雨衣夜行?他那句话究竟有什么含义?陈爝又为何要跟踪这个男人?跟踪之后,为什么要我拨下一一〇,还要等他的指令?
    我真的想不明白。
    这时,那个身穿雨衣的男人出了便利店,与此同时,陈爝也行动起来,迈开大步朝那个男人走去。
    陈爝走近那男人身旁,忽然一个踉跄,肩膀直直撞在了男人的胸口上。这一变化来得突然,显然出乎那人的意料,他“啊”的一声,急忙后退几步。此时,陈爝脸色一变,双手环抱对方的腰腹,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韩晋,快报警!然后过来帮忙!”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陈爝就朝我喊道。
    我顿时乱了方寸,手脚像失去控制一般,无法动弹。不论陈爝如何叫喊,我都做不出任何反应,更别说上前帮他了。
    那人被陈爝摔在地上,蒙了片刻后回过神来,与陈爝展开了缠斗。他虽看上去很瘦,但力气却不小,几番挣扎之后,竟将陈爝掀翻,起身拔腿就跑。
    “别让他跑了!韩晋,追啊!”陈爝不愿让他就此逃走,沿着人行道在他身后紧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