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拉她起来,但笑不语。
见此,陈喜里面越加臣服了,娘娘果真是大智若愚,胸中有丘壑。
每到年节,各地都用贡品进宫。洛云雅为人精乖,虽是接管了宫务,但是大事小情都来请教楚瑜,十分谦虚恭谨,恭谨得都有些过分了。
楚瑜捏着礼单,莫名有些烦躁,无奈地转向洛云雅:“其实你不必事事都过来的,你做主就好。”
“娘娘。”洛云雅浅笑一下,面庞干净又柔和,她伸手指了指礼单,“这都是今年最好的东西,当然要娘娘先挑。”
被人小心奉承总归是如意,洛云雅态度这样好,楚瑜也不再多说,转而认真看起礼单来,一目十行地浏览下来,视线突然在一行字顿下:南海明珠。
楚瑜眼睛亮了亮,转眸道:“就这个吧,希望我的孩儿能像明珠一般,皎洁耀眼。”
她说完发现洛云雅没出声,抬眸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了?”
洛云雅眼带歉意,“回娘娘,这颗明珠被陛下收入内库了。”
“哦。”这样啊,那更没关系了,楚瑜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管他要就好了。”
洛云雅笑笑,目光如水,凉沁沁冰人。
——
洛云雅从后配殿出来后直接回寝宫,没有去自己的房间,而是步子一折,去了偏殿楚明珠的屋子。
楚明珠正躺在榻上让宫女揉肚子,前几日吃了糕点之后,她就一直拉肚子,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真是难受死她了。
洛云雅走进来,宫女起身行礼:“婕妤万安。”
闻言,楚明珠欢快地睁开眼,欣喜地看着她:“姐姐过来了。”
洛云雅点点头,坐在另一边的软榻上,目光不离楚明珠发间缀着的硕大珍珠。
人都是有显摆心里的,但凡得到好物,都希望他人能注意到,见洛云雅看自己发间的珍珠,楚明珠瞬时来了兴趣,欢快道:“好看吗?这是陛下赏我的,说是正应我的名字呢。”小女儿脸上红晕娇羞绽放,端得是好看。
洛云雅瞄了一眼面前娇嫩可人的小美人,明艳清润,像是细腻的棉花,柔软得让人恨不得在上头卧上一卧。又想起被怀孕折磨的面白身肿的楚瑜,四肢肿如肥藕,看着就腻人,一时间心情大好,忍不住轻笑出声,一扫前几日在内侍省寸步难进的愤懑阴郁。
说起来,洛云雅接管宫务的道路进行得并不顺利,内侍省那些人精子阳奉阴违不说,还滑不溜手,甚至,她的话居然还不如楚明珠好使。
看人下菜碟,是内侍省的拿手好戏。
洛云雅沉了脸。
见洛云雅神色不对,楚明珠爬起来,关切道:“还是那帮不听话的奴才吗?哼,姐姐有什么烦处,只管跟我说,我去告诉陛下,让陛下训他们。”
“也好。”楚瑜笑了笑,轻声,“你说的时候注意点分寸,万不可恃宠而骄。”
楚明珠听话的点点头,眉眼飞扬得意:“姐姐放心,陛下很疼我的。”
洛云雅转眸看向四周伺候的宫女,吩咐:“你们先下去。”等人下去后,她坐到楚明珠身边,握了她的手,耳语:“陛下……你……侍寝了吗?”
轰……楚明珠脸红成了个大苹果,转身扑到榻上,翘着小脚丫,瓮声瓮气,“姐姐说什么啊。”
“先别忙着羞,我问你,陛下可曾宠幸你?”洛云雅冷了调子。
“没有。”楚明珠红着脸摇头,“陛下说我小呢。”
“哼。”闻言,洛云雅一甩袖子,沉了眉眼,“不争气,你必须要在贵妃生产前有孕。”
“为什么啊?”楚明珠有点烦洛云雅事事管她,难道她还能硬压着陛下宠幸她不成,哼,说得到简单,即便是宠幸,她也未必这么快有孕啊,贵妃可是没两个月就要生了。
“傻子。”洛云雅看着楚明珠一副无所觉的样子就恨铁不成钢,“你现在还没见着贵妃的面吧,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在护着她,你要是不抓紧,等贵妃生下孩子,恢复好,你看陛下还理不理你。”
“才不会。”楚明珠撅嘴,“陛下很喜欢我的呢,赏我糕点,给我明珠。”
洛云雅冷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尖酸刻薄,急功近利,仿佛不在宫里混出点名头就没脸见人似的,“糕点?哼,加了巴豆的糕点,明珠,不过是个玩意。”
“你——”楚明珠被气哭了,“陛下都说了,是他忘了,忘了,陛下还给我揉肚子了呢。”
“没出息。”洛云雅有点烦自己尖刻的语气,直接冷声,下死命令,“别说那没用的,你必须尽快有孕,一定要赶在贵妃生产前,这样才能给她造成致命打击。”
“你想让她难产?”楚明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而后小声嘀咕,“毒妇,也不知道王爷看上你哪里了。”
“你胡说什么?”洛云雅仿佛被人戳到痛处,吃人般恶狠狠地瞪她。
楚明珠被吓到了,噤声不说话。
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洛云雅闭了闭眼,而后狼狈逃出。
楚明珠虽然对洛云雅不满,但还算听话,找个机会跟延熙帝说了,说内侍省的人不听话,不服管教,让延熙帝管管他们。
延熙帝笑:“怎么管?美人想让朕拿棍子打吗?”
“陛下——”楚明珠撒娇,扯着他的袖子不撒手,“您就帮帮姐姐嘛。”
“你倒是心善。”延熙帝笑,而后道:“那升她的位分如何?”
“位分?”惊喜来得太突然,楚明珠有些回不过神,愣愣地瞪大眼睛。
等她回神,发现延熙帝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她忙追上去,扯着袖子,急声:“陛下,陛下,今晚、今晚不留下吗?”
“不了。”延熙帝抬头望着窗外融融月色,心头却有些寒凉,“你去告诉洛贤妃这个好消息去吧。”
“洛贤妃?贤、贤妃……”这次楚明珠是真震惊了。
伴着月色,延熙帝往甘露殿走,李友财看这意思以为陛下是要去贵妃那,忙吩咐小太监去通传,谁料却被延熙帝阻住了。
“慢着。”他道。
李友财不解地抬头,近日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延熙帝了,对贵妃不像是失宠,对楚美人也不像是在乎,怪矛盾的。
延熙帝有点不想见楚瑜的大肚子,当他制定好计策,下定决心后,就不太敢见楚瑜了。
中山一脉是大楚开国□□封的异性王,根基深厚,非通敌谋朝篡位不得废。□□感念兄弟两肋插刀,封王世袭,却给后代留下了眼中钉肉中刺。
李茂生性霸道,他容不下中山王。
褚云成生性谨慎,战功赫赫,麾下死忠颇多,没有一个非置他于死地的罪名,不能堵天下众民悠悠之口。
他要废掉中山王,就要有拿得出的借口,就要有所牺牲。
楚瑜是他妻,就应该和他并肩作战,就要为他牺牲。
不过就是个孩子,他们以后会有许多,她一定会懂他,理解他。
☆、第55章 舍不得
宝宝特别会甜言蜜语:
护女主大方向不变
洛云雅封妃的时间很微妙,之前一股脑坚定贵妃会被封后的朝臣全都踟躇起来,人心浮动,一部分游移,一部分倒戈,洛家随之炙手可热。
理国公府,国公夫人看着心不在焉的凌出尘就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是宫里的宠妃,又怀有龙子,哪里需要他操心。随手端了一盘子糕点塞到凌出尘手里,瓮声瓮气:“你媳妇爱吃这个,给她端过去。”
看着硬生生塞到自己手中的盘子,凌出尘笑了,挑了下眉:“母亲不是不喜欢楚晴吗,她要是知道您这么关心她,肯定开心极了。”
国公夫人被自己儿子揶揄得有些下不来台,只得抬手打他,“你这浑小子,还打趣起你娘来了。”说着给身旁的嬷嬷使了个颜色,让她带人下去。
凌出尘一看着阵式就知道母亲又要旧事重提,他扶额叹息,先一步道:“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知道怎么做。”
国公夫人越听越气,她最烦凌出尘这副寡淡嘴脸,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到底是她不好,若不是她让两个孩子自小玩在一块,也不会彼此耽误,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出尘。”国公夫人有点叹息,语重心长,“娘知道你心里怨,但是瑜儿是真不合适,她那样的身份,怎么进得了门,即便娘当初瞒着你爹,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日后你爹他一旦知晓,必定容不下她。娘知道瑜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她那个亲爹实在……实在……”国公夫人教养使然,说不出太过分的话,但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看不上的。
凌出尘狼狈地转转眸,沉默下来,既然当初懦弱不敢反抗,那今日就没脸提。
他不喜欢母亲总拿此说事。
沉默半晌,凌出尘开口,语气颇为严肃:“表妹如今贵为皇妃,母亲请慎言。”
看着陡然沉下脸的凌出尘,国公夫人一噎,久久沉默。
见状,凌出尘起身告辞,临走时还将那盘子糕点端走了,语气妥协:“楚晴知道母亲这么关心她,一定很受感动。”
——
德妃王佳音受封突然没有册封礼,贤妃洛云雅的册封礼却是盛大而华贵,诏告天下,不仅如此,夜晚还有宫宴。
楚瑜现今已经8个月了,身子重,夜里尿频,睡不着,披上衣服去院子溜达,看见灯火通明的宫室,微微诧异。
陈喜解释说是陛下在大宴群臣。
闻言,楚瑜微微转眸,目光诧异而幽怨。都说一孕傻三年,但陈喜也不能真把她当傻子糊弄吧。
陛下宴请外臣,是在前头的德麟殿,哪有在后宫的道理,那是……楚瑜蹙了蹙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那是陶然阁吧。
没来由的,楚瑜突然有些心烦气躁:“陛下在哪,我要见他。”
陈喜过来给楚瑜掖了掖披风,语气轻柔而无奈:“娘娘,陛下正忙着呢,您早些歇息,早上就能看见了。”
“骗人!”被人哄着,楚瑜小女儿般撒娇,“我每天早上都看不见他。”说完,她就突兀地无声无息落了泪。
这可把陈喜等人吓坏了,忙道:“这是怎么了,娘娘别哭,会伤眼睛的。”
楚瑜低下头,心里面难受极了,嘴上却道:“我困了,想睡觉。”
众人手忙脚乱将她送到床上换上寝衣,盖上被子,悄声退去。
楚瑜咬着被角,知道陈喜等人在折屏外头守夜,并不敢大声哭,只一颗颗落泪。她想起白日里照镜子,那肿成肥馒头的脸,还有点点雀斑,像一颗猪头。又想到日日不见踪影的延熙帝,只觉心上闷着块大石头,压着她喘不上来气。
第二日,楚瑜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难得她这晚上睡得不错,没起夜,没翻身,肚子里头的宝宝也乖乖的。
用完早膳,楚瑜去院子里散步消食,然后就听见喧哗之声。
她蹙了蹙眉转向陈喜:“怎么回事?”
陈喜眉眼略沉,显然是心情不大好,扶着楚瑜的手,安慰道:“奴婢过去看看,将这起子闹事的都赶走。”
“赶走?”楚瑜扬眉,“听着似乎是孟宝林的声音,许是有事,让她过来。”
陈喜微有紧张,忙道:“娘娘,这孟宝林是个好嚼舌根的,见她恐会污了小殿下的耳。”
“噗——”楚瑜没忍住,笑出声,动作大了些,赶紧扶住肚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喜,“你呀,真是……我说什么你都信,他能听懂什么呀,去吧,让孟宝林过来。好些日子不见她,怪闷的。”
陈喜不大情愿,但楚瑜出乎意料地坚持,无奈,陈喜只得放孟楠进来。
进了内室,楚瑜歪在榻上,手里拿着点心小口小口吃着,弯着眼睛听孟楠唧唧哇哇说话,倒也得趣。
其间,陈喜灵越等人一直紧张得盯着孟楠,深怕她说错话。
好在孟楠得了嘱咐,并不提楚明珠、贤妃之事,只挑着些趣闻说给楚瑜听。渐渐地,陈喜就放松了警惕,只有灵越还不放心,一直提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