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雪近来越下越大,积雪都快没过小腿了,每天环卫工都在那里铲雪。
离跨年夜也近了,林望书为了应付演出,已经有一些日子没和江丛羡联系。
太忙。
他也很少找她。
因为知道她忙,所以就不去打扰她。
和成熟男人谈恋爱的好处便是,他会充分的理解你。
偶尔夜深了,会给她发一条消息。
就是一些普通的标点符号,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因为知道林望书睡前有将手机静音的习惯,如果她回复了,所以她还没睡。
而她失眠的原因不是在学习,就是因为演出而感到紧张
江丛羡会给她打电话,开导他。
他的确是个合格的领导者,哪怕话再少,也能三言两语点出重点。
以至于到了后来,林望书每天晚上都要在他的安抚下才能缓解紧崩的情绪,成功入睡。
说到底,还是她疏忽了。
只知道自己因为紧张而失眠,却忘了每天凌晨两三点,江丛羡都在给她发消息。
她忘了问他一句,为什么会失眠?
接到蒋苑的电话的时候,她在城南音乐厅彩排。
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江丛羡还在里面抢救。
蒋苑说,他割腕了。
故意在蓄满水的浴缸里,这样血能流的快一点,也能死的快一点。
还好蒋苑发现的早。
不过等到医院的时候,他的生命体质已经很弱了。
医生几次下了病危通知。
可是他连个可以在上面签字的家属都没有。
最后还是蒋苑签的。
医院走廊的灯光太亮了,惨白惨白的。
林望书不是第一次知道他自杀的消息,他死过很多次。
但她是第一次这么难受。
胸口像是被谁攥着,反复的拉扯。
很痛,痛的他没法呼吸。
蒋苑说:“他的病很严重了,严重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
“林小姐,羡哥他是为了您才坚持这么久的。”
“他已经很努力了。“
“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自私,可我还是想拜托您,不要放弃他。”
第六十四章
一个小时后,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面带倦色。
他摘下口罩后问:“请问谁是病人家属?”
蒋苑和林望书同时过去。
医生看了下二人,似在用眼神询问他们与病人的关系。
又是一阵沉默。
林望书开了口:“我是病人的女朋友。”
医生点点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不过他失血过多,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林望书松了一口气,身体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断掉, 她像脱力一样,撑着墙, 勉强站稳。
医生欲言又止:“病人的求生意识很弱,我做为医生, 还是希望你能多陪陪他。“
缝合伤口的时候,他看到病人手腕上有很多这样的伤口。
重度抑郁的人都有这个共性,他做为医生, 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
林望书点头:“谢谢医生。“
病房只能留一个人下来陪护, 所以蒋苑就先走了。
走之前他和林望书说:“有什么状况还麻烦您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眼底的血丝很明显, 应该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嗯,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的。“
蒋苑不放心的看了眼病房, 然后才离开。
护士将病床推出来, 江丛羡躺在上面,还没醒。
换到旁边的普通病房。
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才离开。
林望书替他掖好被子,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
上次见到他时, 他还没有这么憔悴,眼底也没有黑眼圈。
林望书知道他的病严重,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一直以为,他好好接受治疗,好好吃药,慢慢的就会好。
病房外的灯光有点亮,她把窗帘拉上,又调节了床头灯的亮度。
那个晚上,她不敢睡,就一直陪着他。
夜很静,林望书时而看看输液袋,时而看看江丛羡。
他睡颜安静,睫毛柔软的垂着。
林望书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点温度也没有。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他的睫毛轻颤了几下。
护士半夜进来,替他把针拔了。
然后再次陷入无边的安静。
到了后半夜,天开始起晨光,林望书终于没抗住,趴在病床边缘睡了。
睡的也不好,一直做梦。
梦见江丛羡没有抢救过来,梦到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
梦里她哭了很久,就在他的墓碑前。
脸上的轻微触感让她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江丛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坐在病床上,替她擦着眼泪。
动作温柔,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衬的他肤色更白。
林望书急忙坐起身,问他:“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脸色还很憔悴,一点血色也没有。
就这么看着她。
嘴唇干裂起皮,说出的话也沙哑到了极致,像是很多天很多天没有喝水一样。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怎么哭了?”
他从来都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任何东西,他在意的只有一个林望书而已。
她流眼泪,远比他进重症监护室抢救还要严重。
看到他这样,林望书就哭的更凶了。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是在求他啊,语气那么可怜,又难过。
江丛羡顿时觉得熟悉的窒息感再次侵袭他的所有感观,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
他多没用啊,被一个病折磨成这样,还连累林望书也跟着担惊受怕。
他替她擦眼泪,想答应的。
她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
可是那句“好”,他始终说不出来。
他控制不了,他也没法控制。
他甚至不确定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可能在很久之后,可能就是今天晚上。
林望书还在哭,哭的眼睛都肿了。
江丛羡靠近她,手放在她后脑勺,轻轻往自己这儿带。
额头抵着额头,像是安抚宠物一样,在她柔软的发间轻揉了几下:“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哭起来没完没了呢。”
他吓她:“再哭我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