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不知死活,明明被他攥在手里,还在这儿跟他梗着脖子犟……当然是哄着人,赶紧把自己松开啊。
洛紫偷偷看了眼范阅辰,视线正好被人抓住,她赶紧别开,手收了回来。
接过手到半路,直接被人攥住。然后人笑得好看,露出森森白牙,咬住了她的指尖……
洛紫柳眉微皱,忍着指尖的微微痛痒,微微垂下眼帘。
“我该拿你怎么办?”范阅辰似乎无可奈何。
他身边的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个小妖精。以前还只是懵懂无知,现在还学会讨好人了。
洛紫听了这话,就知道刚才那样做是有效的。
“这里有虫子。”她伸出手指,指着一片叶子。
“好,出去。”范阅辰刮了她沾了薄汗的鼻尖,再次低头轻啄一下。
如此,他才放了身边的人,拉着她出了树丛。
到了原先的路上,范阅辰看着洛紫偷偷的舒了口气。心里也明白这小丫头在和他耍心眼儿呢,不过他喜欢这样。看着她玩小聪明,然后他就配合着她演,至于最后,他觉得酬劳还是要收的。
“去哪儿?”洛紫问。
身前的人拉着她的手,一直往偏僻的地方走,心里起了忐忑。
“去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范阅辰回头笑,“看看能不能把紫儿藏起来。”
洛紫不自然的笑,这人现在说话越来越觉得发毛。
“这不是上次的那条路?”她看着月亮门,以及两旁的婆罗花。
就是这条路,她见到了赵丽娘。
“是,紫儿记性不错,果然做这里的主人很合适。”范阅辰顺手折了婆罗花。
他拉着她停下,将花簪在她的发髻上,“想要这样,日日在你发间簪花。”
范阅辰用力,捏了洛紫的手心,带着她继续前行。
洛紫抬手抚上那朵鲜花,看着带着自己走的人,他好像在前面为她披荆斩棘,而她只需要安心的跟在他身后就好。手心又被捏了一下,她心中莫名闪过一阵麻意。
天色发暗,这次去的不是上次的那座小门房,而是一座二层楼阁。
木质的阶梯,踩在上面会有轻微的吱吱声,扶手栏杆新上了红漆,鲜艳夺目。
在一间房门前,范阅辰伸手推开,看了看里面。
他回身对洛紫道,“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洛紫看着黑乎乎的房间,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攥了攥手心,心中也能猜出几分。
“谢谢公子。”她如以前那样,对着人道谢。
随后,洛紫的手扶着门边,轻轻迈步跨过门槛,进了屋。
屋里没有点灯,但是里面的窗扇却是开着的,能感受到潮湿的湖风。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热的空气里带着湿闷。
洛紫身上的衣裙质地好,并不感觉到闷热。她伸手抓着软软的裙,看着窗边的宽大太师椅。
太师椅上,倚着一个女子,手臂支着,歪着头看着远处的湖景,好像很是惬意轻松。
“算算啊,已有二十年没有看东湖了,”女子开口,“咳咳……一点儿都没变,包括这座院子。”
洛紫一步步的走去窗前,她慢慢蹲下,双手搭在女人的膝上。
她仰着脸,轻轻眨了下眼睛,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在娇嫩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水痕。
“姨婆,我很想你。”洛紫吸了吸鼻子。
女人低头,伸手摸上小姑娘的脑袋,“紫丫头,谁是云姨婆?”
洛紫抹干净眼泪儿,“我……没想到,您会来京城,我好担心你。”
“看看,这哭成什么样子了?”罗云双眼泛酸,伸手为洛紫拭着眼泪,“以前的小丫头可不爱哭,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会的。”
“我不哭了。”洛紫抬起衣袖,抹干净眼泪,可是眼前还是模糊着。
她抓着罗云的手,生怕眼前的是幻觉。
罗云忍不住笑了,“这样可不像一位郡主。”
她心里为她高兴,“紫丫头就该被疼着的,找到家人真好。尤其没想到你是宋家的姑娘,前面十年就当老天爷在考验你,你以后会越来越好。”
洛紫点头,心里的那份激动渐渐平息,这才想起还有许多的话要问。
“云姨,你离开淄城了?”
“咳咳,是。”罗云道,“离开困了我二十年的牢笼,死也瞑目了。”
“不会的,云姨会好好地,以后和紫儿在一起好不好?”洛紫期待的看着罗云。
她现在是郡主了,可以为罗云找一个住处,安全的住下。
“好孩子,”罗云终是忍不住,轻轻落泪,“我要离开,或许余生都不会再见了。”
洛紫一怔,“你别走。”
“罗云已经死在范家老宅了,是一碗毒药。”罗云嘴角带着讥讽,“范家和柳家不可能允许我活着。”
“又是他们?”洛紫恨得嘴唇发抖,她听范阅辰简单说过这事儿。
好像是许多年前的案子,当时先皇沉迷炼丹,宠信柳家和范家,后面朝纲乱了,范阅辰的外祖家和罗家被灭……
明铮现在掌权,有意重新调查当年之事。
所以,他们才急着要治罗云死地?
罗云说话淡然,“阿辰到底是阿淑的孩子,是他调包了那碗药,将计就计的安排我假死。”
洛紫听得认真,“可是,云姨你能去哪里?”
“去关外,”罗云的眼中带着点点希望,“我还有个亲人,我最小的弟弟,他也还活着。”
说到亲人,罗云忍不住嘴唇微颤,随即转头看去窗外。
看着越来越暗的东湖,她轻轻叹息,“若是真能洗了罗家的冤屈,爹娘也该瞑目了。”
洛紫不说话,她以前只呆在淄城老宅里,对京城里的事并不了解。直到她去了伯府,才真正看清楚人心的险恶。
每每想起,她竟然觉得当初张曼芝和田氏,都算不上什么。
她回想起范阅辰脸上的阴郁,以及对人的冷漠,能在范家那样的环境里或者,该是内心要多强大。
洛紫还记得,之前范阅辰总会不经意提起,他会堕入黑暗……是怕他有一日也变成范章那样的人吗?所以,他就想毁掉一切,认为那就是解脱。
想到这里,洛紫突然明白,范阅辰和明铮应该是在联手。
“你还是爱走神,”罗云倚在靠背上,说话轻轻地,“一路走过来,紫丫头应该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会看清楚的。”
不再是以往的邋遢,以及不修边幅。她现在打扮的规整,不是夺目富贵,而是淡淡的优雅。
洛紫猜着这话的意思,嘴角翘了翘,“云姨在说什么?”
“他对你是真的,”罗云笑着,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干,“他的娘是最好的女子了,在那样的环境里,把孩子教的这样好。”
“什么……”洛紫低头,不知怎么接话。
刚才在树丛后面的的画面出现在脑海。她被捂住嘴,惊慌的看着眼前的枝叶,人在她身后,轻轻吻着……
耳边发热,她晃了晃脑袋,想要甩去那份感觉。
“紫丫头,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罗云道,“我看着你长大,心里当你是女儿一样……”
她哽咽了一下,“这园子原先是阿淑的,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有一座园子?”
洛紫站起来,转到罗云身后,为她捏着肩,以前她常这样做的。
“云姨的园子?”她问,“你现在要走,我可以帮你卖掉的。”
去了关外,日常生活也需要开销,有些银子总是好的。
罗云摇头,“不用,那是云姨给你的。”
洛紫的手一顿,忙道:“不行,我不要。”
她的声量比平时说话高,但是依旧软软的。
罗云在淄城活的艰难,好不容易逃离了,她绝对不可以要她的东西。
“你不要,我也带不走啊,咳咳……”罗云道,说话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云姨,你现在还抽烟?怎么咳症还不见好?”洛紫问,因为她在罗云的身上并没有闻到烟草味,所以疑惑。
罗云捞起窗台上的茶碗,喝口水,将咳嗽暂时压了下去。
她无所谓道,“兴许是一路过来,太累了。本想着直接去关外,可是不放心你,就想过来看看。”
洛紫站在暗处,她不敢点灯,怕这里高处,被人发现。
“别说我了,我刚才说的园子,你一定收下,”罗云道,“你说卖出去,人家万一查底细呢?到时候可就谁也捞不着,说不定还惹上麻烦。”
“云姨,你……”
罗云拭着嘴角,“我和阿淑一般年纪,两家交好,同一年及笄。家里人都送了园子,因着是女儿家,都是暗中做的。”
想起当年,一股悲伤蔓延到她的脸上,多少年了,她这是第一次说出自己的过往。给这个像她女儿一样的丫头。
“或许是家人预感到什么了吧,才会想着送这样的礼。”她摇头,“可是没用,园子就是死的,保护不了我和阿淑。”
洛紫站在后面,心中淡淡的忧伤。
罗云继续说着,“我的夫君为了护住我,被乱箭……太多了,我不敢动他,他一直看着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出来的全是血。我拉着他的手,让他不要走,可是他的手越来越凉,眼睛一直没闭……”
那一幕,每晚都会出现在罗云的梦里,她深爱的男人惨死,她哭破了喉咙。
洛紫忍不住哭了,她知道罗云过去是大家千金,可没想到她这么苦。
罗云任由脸上的泪留着,“后面,我被送进了妓坊,因为罗家和范家的仇怨,有些溜须拍马之辈把我送给了姓范的混蛋。”
她咬牙切齿,“天助我也,我想着杀了那身后捅刀之辈……可惜,我的力气太小,不过他救过来,也成了废人!”
罗云突然笑出声,虽然遗憾,但到底是畅快的。
“所以,范老夫人罚你去了淄城?”洛紫问,后面的事情她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