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帝城玄罗宫,司徒龙御眉头紧皱,只觉得仿佛有种看不见的锋芒正在进逼,大殿门外晴空万里,朵朵白云透着银色的光芒,但却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在座诸位也都感觉到了异样,只是说不清道不明这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心里钻进一只猫,正在抓挠着心肝五脏,又隐约觉得耳边有一声声低哑的喃喃自语,有人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这种感觉只是让人觉得压抑和莫名的烦躁,唯有玄玉宫的人依然面色如常,似乎并未感觉到什么。
司徒龙御不由得看向素女,抬手正要开口询问,这时突然从大殿一个角落传来一声嚎叫,“我受不了啦!”一个人跳了出来,祭出法宝,一面赤色大旗便在玄罗宫中舞了起来。
此人是南炎州一个修行火灵法诀宗门的长老,此次前来沧帝城帮兵助阵,所用法宝是一柄唤火大旗,能催炼出赤色焚炎,无物不焚,尤其对阴煞类法诀有克制作用,算得上除魔屠妖的利器。
没想到罗刹峰和妖族尚未来到,这位长老倒是先对自己人用了出来,赤色大旗上卷起一道红光,红光眨眼间便化作一条火龙,那修士双目赤红,看着周围人眼神犹如看着鬼魅,双手举着大旗吼道,“你们这些邪魔,我要烧死你们!”
他舞动大旗往周围同道身上扫去,离他近的纷纷惊呼躲避,有认识他的不由怒道,“火道人,你疯了吗?”
“邪魔,你们都是邪魔!”
两名修士多少不及,被活用围在中间,龙头昂起呼呼作响,随后猛然向下张口将那两人吞入腹中,只见赤色的火焰之中两个人影在惨叫声中化为了灰烬。
一见出了人命,众人都吸了口凉气,符道宗宗主吴道子从袖中掏出一枚黄纸写着的符箓,在面前一晃,那枚符箓便烧了起来,他对着发疯的修士一甩手,燃烧着的黄纸飞了出去,纸符在半空中燃烧殆尽,黑色的灰烬却组成一个‘镇’字。
那发疯修士感到身后的危机,猛一转身同时手中大旗便朝着吴道子挥了过去,然后吴道子的符箓比他的旗火更为迅捷,灰烬组成的镇字瞬间印在了他的脸上,那些纸灰好似深深烙印在皮肉之中,黑字覆盖了整张脸。
修士动作随着符咒印在脸上也凝固住,他神色呆滞茫然,手中赤色大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吴道子拂了拂衣袖重新坐了回去,冷声说道,“他已经被老夫镇灵符束缚,诸位不必惊慌!”
司徒龙御看着面无表情的那名修士说道,“这位道友是觉得沧帝城招待不周吗?为何发此滔天怒火,烧死我们自己人?”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起了杀心,只觉得已经受够了这些天在这些门主掌门面前陪着笑脸说着好话,相当年他司徒龙御何曾对人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遭遇。
那人被吴道子符箓镇住了三魂七魄,根本无法作答,只是低声嘿嘿怪笑,玄玉宫素女说道,“司徒龙御,这人明显是被妖法摄住了心神,才发疯作怪,要兴师问罪也得等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她虽然这么说,可被烧死的那两人门人岂能善罢甘休,联合了几个被火焰烧伤的修士怒道,“玄玉宫真是好大的气派,我们这些死了人受了伤的苦主还未说话,你便定了这人的生死,我不管他有什么缘由,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我门派死了门人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一名老者冲司徒龙御拱手道,“司徒家主,请您说句公道话,要是觉得老夫所言有理,请立即诛杀此人,若是司徒家主也和玄玉宫宫主一样的说法,那恕老夫等人无礼,这趟浑水我们不趟了。”
司徒龙御不由紧皱眉头,觉得事情有些难办,还没表态,那个杀人修士的弟子却站起来冲那些人说道,“我师父为人各位这些天相处想也有数,他今日绝对不是故意杀人-----”
“不是故意杀人?哼,那我们的人怎么死了!”
“你们死了人,这说明他修为不济,本领低微,死了两个废物又如何?有本事你也来杀了我!”
眼见着外敌未退便要内讧,司徒龙御心头火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沉声道,“你们是将我沧帝城当成了菜市场不成?还想在这里打一架?”
两派修士本来还在面红耳赤地争论,可一听司徒龙御这话,心头顿时涌起一股火气,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被气炸了,这些人平日也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高手,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心头的怒火越滚越多,隐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只觉得周围的人全都面目可憎,阴阳怪气不像个好人,自己恨不得就此拔刀大开杀戒。
一名黑衣修士见状冷笑了一声,“司徒家主既然这么说,那我等也无话可讲,既然沧帝城不待见我等,我们这便离开,司徒氏是死是活和我等何干。”说着转身便要走。
司徒龙御嘴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冷笑,“几位且慢,这一战不仅事关司徒氏存亡,也是关系到天下正道兴衰的一场大战,尔等想要临阵脱逃便是乱我军心,乱我军心就是我司徒龙御和在座诸位同道的敌人,你们是要和天下正道为敌吗?”
那几人听罢正要发作,可没等他们开口,当下便有别人站了出来,十几人起身大声道,“司徒家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来沧帝城是为了帮正道抵御邪魔妖人,而不是来给你司徒氏当下手奴仆,难道我们来得便走不得吗?是不是我等小门小户要是今天踏出玄罗宫半步,你们这些大派掌门就要将我等诛杀在此?”
这些人也不知怎么火气如此之大,瞪着眼撇着嘴,手握法宝气势汹汹。
他们如此一说立刻有人应和,“不错,咱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当牛做马的,大不了一哄而散,他们敢将我们怎么样?”
司徒龙御脸色阴沉似水,其余人也都神色有异,脾气最大的知北宫皇甫仁和不屑冷笑一声,“蝼蚁蛆虫还想翻了天,尔等土鸡瓦狗在此狂吠,是嫌命太久吗?”
“皇甫仁和,你吓唬谁,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对我们真是威风八面,当年北国皇室的皇子被血刀修罗和司徒月婵宰了,怎么不见你去找那柳无道算账,和我们吹胡子瞪眼算什么能耐,你现在倒是来帮着司徒氏了,难道司徒月婵不姓司徒吗?”
此言一出场面立刻紧张起来,知北宫的人早已怒火中烧,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十几名北国修士霍然起身,祭出法宝眼看着就要打了起来,所有人七嘴八舌,拔刀出剑,玄罗宫内一时间纷扰嘈杂,唯有那个被吴道子符箓镇住的修士嘿嘿嘿疯癫一样傻笑。
这时忽然一声短促的琴音响起。
‘铮-------’声音虽然散去的突然,但却仿佛一声惊雷响起,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众人心头的滔天怒火被这声琴音熄灭,不由得全都转头望向琴音传来的声音。
只见梵音宗圣女霞十指抚着古琴,见众人安静下来她说道,“各位今天是不是脾气都大了些。”
“先前那位道友无故发疯,我便已经注意了,我想各位也都感觉到那种压抑烦躁之意,这绝非偶然,定是罗刹峰或者那些妖族的伎俩,为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自相残杀,诸位可莫要中了妖人的奸计。”
司徒龙御见场面平息下来,也暗中松了口气,“来人,先将他待下去严加看管,等击退了罗刹峰和群妖,在定夺如何处置此人!”本来之前被烧死了两人就险些让正道联盟崩溃,现在要是真将此人杀了,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
他问道,“霞圣女,你可知这是什么把戏,以我等的修为普通的幻术绝不会有这般影响,这股无名烦躁之意,到底是什么妖术?”
圣女霞摇摇头,转头看向素女,“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能力,但想来必是罗刹峰妖人的手段,这股烦躁压抑之感几乎影响到在座的每一个人,除了各大派掌门和素女宫主未受影响,素女宫主,你觉得这是什么?”
素女想了想,说道,“我的确也感受到那股邪恶的意志,但玄玉宫所修玄女清心诀所求便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发疯的那位道友又是修炼火元法诀,最是易怒暴躁的真元,故而以我之见,这阵邪意必然是能够影响心境情绪,让人愤怒暴躁仇恨等负面情绪扩大,心中越是阴暗或者暴躁者越易于受到影响。”
她转头看向殿门外,说道,“那股邪恶意志绝非空穴来风,必然离我们很近,我们出去一看便知!”
各派掌门闻言点点头,全都离座走出玄罗宫,可一出了玄罗宫的大殿站在宫外,所有人不由得全都吃了一惊,“这是何物?”
众人指着天空惊道,原来一个巨大飘忽的魔影就在玄罗宫头顶,将整座宫殿都笼罩在内,一张看不清楚但却散发着阵阵邪气的大脸飘在玄罗宫上方,从魔影中伸出一只只手臂一样的影子,每一只手臂似乎都扯着一根细到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线,一开始还隐约能看见,但到了末端便消失在空气中。
众人走出玄罗宫这才看清,那些黑线竟然全都连在场的修士身上,有的全身都被黑线缠住,有的则将黑线挡在了外面。
那个发疯的修士全身都被黑线缠住,几乎成了一只黑色的茧,那些之前在玄罗宫中发怒要动手的修士身上也缠绕了许多黑线,在场众人就连各大派掌门身上都有一两根黑线粘着,只有素女一人身上有一层白光将那些黑线挡在外面,在众人当中显得冰清玉洁。
“这---这是什么妖法!”
在场众人没人认得,就连见多识广的五宗七派三宫之人都没见过这是什么妖法,有人试着祭出法宝,然而无论是法宝还是法诀玄功,都从那魔影身上穿过,却无法将它消除,而且众人心中的愤怒或者恐惧越盛,这魔影就越大越真切。
诸派掌门攻击无效,甚至连愤怒惊讶都不敢太过明显,一时间全都束手无策,这时一个苍老的生音从人群中传来。
“这是念魔!在人的意念之中产生的魔头!专门以人的负面情绪为食,你们之前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睛,又要砍又要杀的,将它养了这么大,看见那些黑线了吗?谁被黑线缠住谁就成了它的猎物!”
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来,挤出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儿,身后跟着一个童子,一个青年,老头儿一手拎着根拐棍,一手挖着耳朵,见众人眼神怪异,他吹掉手指上的耳屎说道,“看什么看?你们不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