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宗顺着科技馆绕了小半圈才终于寻到米绪所说的地方。
空落的展厅有些昏暗,似是听到了脚步声,半晌一个偌大的物体才缓缓地从盆栽后移动了出来。
米绪坐在地上努力探出头,看到是陈羽宗,这才松了口气:“哎,你来啦,我在这儿呢。你等我下啊,就好了。”
说完,甩了甩脱在一旁的鞋子,又取过挂在盆栽上的袜子,拧了拧,确定没水了后,这才往脚上套。
陈羽宗慢慢走过去,见到的就是身上的衣服咸菜般的皱着,裤管则卷到膝盖,短短的头发耷拉在额前,明明已经到了一个多小时,整个人却还像被水里捞起来般的米绪,难以想象他之前会有多狼狈。
见陈羽宗不说话,米绪以为他是等急了,小声道:“这儿的保安还挺凶的,竟然老子衣冠不整不让我在大厅等人,卧槽,这种天气,他有能耐出去站个十秒给爷看看啊,要能整,我把这盆栽吞下去!”
说到一半,忽见面前的人蹲了下来。
陈羽宗捏了捏米绪的球鞋,从里到外,像块海绵似的,吸饱了水。
米绪刚要拿过鞋穿上,陈羽宗却先他一步,提了鞋子和一只袜子一道走进了厕所。
米绪急忙站起来:“这是干嘛啊?”一见城草行为,又惊讶道:“你怎么可以……”
陈羽宗把米绪的鞋放到厕所的烘干机下,袜子也挂在了上面,看着机器轰鸣的响动,难得咳了咳解释道:“这样快些……”
米绪一拍脑门:“这阴损的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陈羽宗:“……”
又道:“过来,还有一只袜子,把衣服也烤烤。”
米绪脱了脚上的袜子,奔放地又要解衣服裤子,陈羽宗拉住他的手:“别脱,穿着烤。”
“哦……”米绪只能把大半个身子都凑过去,和陈羽宗挨在一起。
陈羽宗又拉了他一把:“坐上去,脚别踩地上。”
米绪又乖乖地坐上了洗手台。
陈羽宗瞥了眼他晃来晃去的脚丫子,把袜子翻了个面儿,问:“你怎么来的?”
米绪道:“开我同学的劳斯莱斯来的。”
陈羽宗:“?”
米绪道:“子品牌,两轮的。”
陈羽宗:“?!”
米绪一副“这么好懂你竟然不懂”的表情:“它那是有翅膀的鸟人,我们这是凤凰,还是神鸟呢,不都是鸟嘛。”
陈羽宗:“……”
看着米绪,城草伸手从他肩膀处拿了片塑料袋的残渣下来。
米绪还在那儿无所谓的说道:“这种天气,很多地方都封路,真鸟人来了也没我神鸟骑的快,这一路速度嗖嗖的,就是风大练脚力,把我精心武装的装备都吹没了。”
陈羽宗摩挲着手里的塑料袋儿片,片刻都没说话。
回头提了烘干的鞋摆在米绪脚下,米绪才要接,陈羽宗却避开了他的手,一把抓过他的脚腕。
米绪吓了一跳:“我、我自己……”
陈羽宗打断他:“不下地,你能自己来?”
米绪左右看了看,这地方小,要在洗手台上不落地的完成全套,确实有困难,但是这,如果是葛妈,或者是面条儿、金刚,木棍儿随便哪一个站自己面前给他做这事儿,米绪都不会觉得有啥违和,可是对方是城草啊,酷帅狂霸拽的老大好吗……让他给自己穿鞋?!别说几个月前,就是几天前米绪都不敢想啊。
看着陈羽宗俯下身,拿了袜子给自己套上,他的手不暖,但是自己的脚也很冷,反而能觉出一股热量来,陈羽宗的手背很白,比自己的小腿还白,手指也长,不经意的刮过脚心,直接让米绪抖了一下,硬生生打了个激灵。
陈羽宗低着头,这个角度看过去鼻梁特别挺,笔头还有点微翘,完美得有点不真实,他表情非常认真,米绪盯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出神,心里莫名一紧,见陈羽宗已经给他系好了鞋带,要拿另外一只,他赶忙伸手抢了过来。
“啊哈哈哈,独脚大仙自己可以搞定,你这人也是太不精细,万一我有香港脚呢?”
陈羽宗:“……”
米绪速度地把另一只鞋子穿上,又整了整衣服,急忙出了洗手间。
陈羽宗看着他,片刻也走了出去。
雨停了,但风还是呼呼地刮着,身上的衣服虽烤了半天,但依旧不能全干,米绪一出科技馆大门就打了个冷颤。
然而紧接着身上又一暖,回头一看,陈羽宗脱了外套甩在了他的身上。
米绪要拒绝,陈羽宗直接打断他的话。
“穿着。”口气难得冷硬。
米绪看着那人只着了衬衫的背影,差点又要出神,好在危急时刻,有另一项事情拯救了他。
陈羽宗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嗷嗷嗷嗷嗷,我停这儿的劳斯莱斯呢???????”
☆、第34章 友谊
虽然米绪问了科技馆的保安,又独自在周围反复游绕,但结果依旧遍寻不着那辆拉风的劳斯莱斯,米绪只有无奈接受残酷的现实:他真的把面条儿的老婆给搞丢了……
和陈羽宗一道坐上了回校的车,米绪难得一路沉默,一直靠在窗边看着外头,眼眸空洞,面色苍白,哪怕淡然如陈羽宗也被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忧郁颓丧的气质所感染了,下了车,刚想开口安慰一句,却被米绪一眼看破,抬手阻止。
“别说话!”米绪痛苦地捂着脸,对城草摇了摇手指,“你不懂我的悲伤……不对,应该说,你不懂这辆车丢失对我来说有何意义,我米绪一生光明磊落,锄强扶弱,烧得了厨房,打得过流氓,向来无愧于自我俯仰于天地,你知道我和面条儿的交情怎么来的吗?全u大社会学院男寝,我敢拍桌发誓,只有我米绪一个人没有黑历史把柄被他掌握,多么纯粹的友谊,如今却要葬送在了这辆鸟车手里……你叫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陈羽宗:“……”
“不行!”米绪越想越危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太了解庞智斐了,我得回去好好总结一份他的黑历史在手才能抵御住这丫紧跟而来的敲诈攻势,这是维持住我们美好友情的唯一方法了!”
说干就干,米绪一股脑儿冲进寝室就要提笔记录,还特意挑了本a4的手札,怕太薄写不下。然而还没动笔,就被陈羽宗一把扯了起来。
“洗澡去。”
“哎,不,我还要……”
“去!”
“哦……”
米绪拿了干净的衣服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蒸得出来的时候天灵盖上还在冒热气,整个脸也红彤彤的。
才一坐下,一杯茶就放在了米绪的面前。
“什么东西?”
米绪低头闻了闻,辛辣又香甜的滋味立时窜进了鼻中。
“姜茶?哪儿来的?”
陈羽宗说:“外卖。”
“还真是什么都有啊。”米绪讶然,接着不客气地捧起杯子喝了,嗨,竟然还是热的。
喝完茶,陈羽宗又叫了两碗汤面,这一通忙活都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午饭晚饭索性一起解决了,大快朵颐之后,米绪体力消耗过度,眼皮也跟着粘连了起来,可是当他看见陈羽宗接下来的行为后,当的一声,脑门如撞钟一般,忽的就清醒了。
陈羽宗拿了米绪换下的菜干衣服,装进盆内,径自卷起了袖子往洗手间去。
米绪知道很多外人不可知的大城草的习惯,好比他的口味爱好,好比他有洁癖,好比他很喜欢做家务,又好比,窗帘和床单偶尔可以接受楼下的洗衣房水洗,但是贴身衣物必定是陈羽宗亲自手洗,很多次,米绪都有用手机在他背后偷偷摄影的冲动,都说男人做饭的背影有多迷人,那洗袜子洗内衣裤时呢?按bbs上那些人的疯狂程度,哪怕陈羽宗在那儿洗马桶,对他们来说都会是神帅气质的吧。但是凭着室友互相信任守则,米绪还是平复住躁动的情绪,生生忍下了这个念头。
可是如今瞧见对方如此的行为,米绪自然一眼就可知陈羽宗打算干嘛,而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无法淡定,且受宠若惊。
“我、我我的小内内很害羞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陈羽宗看了看米绪,目光缓缓下移,略过对方的腰部以下,又慢慢转回手里的盆中,片刻点点头:“嗯,会改善的。”说完直接进了浴室,顺便关了门。
米绪:“……”喂,我是让你放过它们不是霸占(?)它们啊!这高冷而掺杂同情了和安慰的口气又是怎么回事?
惆怅照例不过五秒,米绪转头就被再度袭来的疲倦所打趴,等陈羽宗洗完衣服出来的时候,米绪已经趴床上和周公去蹦迪了。
米绪这一觉下去还挺香,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而陈羽宗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他的嗓子压得很低,只时不时答应一声,电话那头却有些嘈杂,即便隔了点距离,但室内太安静,隐隐地还是能听得出些断断续续的对话。
米绪听见那边在说“文稿……”什么的。
陈羽宗回答:“我知道。”
那边又说:“名次下周……到时公布……打电话告诉……”
陈羽宗顿了下:“没关系。”
又说了一阵,米绪默默听着,渐渐要再合上眼,忽的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将他吓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大米!你在不在?你开门!我知道你回来了,你为啥不接我电话!?我找遍了g楼的楼道还有你b楼的,都没看见我老婆,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米绪惊惧地坐起了身,看向收了电话的陈羽宗,用唇形道:是面条儿,擦,我的黑历史手札还没写好!
陈羽宗皱起眉,听着面条儿喊了一会儿,忽然换了个口气。
“大米,你知不知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黑云蔽日山河摇动,一道紫星穿破天际直插地洞,刹那之间天崩地裂湖海翻转,一片末日之象,唉……我其实早就知你今日有劫,遂早早便箴言于你,可你却冥顽不灵,终于铸成大错,你还不就地伏法散尽钱财向我赎罪吗?不,我这人向来高洁,钱财于我就是粪土,你以为我此刻是为金银而来,呵呵,肤浅!”
“那你所谓何求?”米绪终于忍不住了。
庞智斐大气一笑:“我不求名不求利,不求财也不求权,人活一世只有心灵有了追求,才是人生唯一的慰藉,而我的慰藉就是帮助天下困苦之人,一解其难,造福苍生。”
“你想要无码秘籍,做梦!”米绪直接打断了他。
庞智斐一愣,继而火上心头:“你怎的如此不通情达理,好,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退他一步,无码不行,打玛的也成!实在不行,只要露脸,露大腿,露胸肌就好!我们可以采用分镜模式!”
米绪瞥了眼一旁的陈羽宗,城草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是让米绪破天荒的觉得脸皮发痒,他动了动手,缓缓拿起放在枕头下垫高用的英汉小词典,对着大门眯起了眼。
庞智斐还在外面说得滔滔不绝激情投入:“你若是不愿,怎对的起我对你的大恩大德,倾心相付?又怎对得起我满腔的仗义无私的奉献?你独享美色,却不与天下人分享,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简直让人羞愧!”
——咻!
词典脱手而出。
——嘭!
直接正中大门。
——嗷!
门外响起惨叫。
——呵!
米绪轻轻冷笑。
“你竟然攻击我,你这个没良心的孽畜!”门外,庞智斐伏卧在地,捂着耳朵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