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文屋 > 武侠仙侠 > 尾巴不可以摸[娱乐圈] > 尾巴不可以摸[娱乐圈] 第47节
    被小蛇爬过的存钱罐里,存在着她无法忘记的气味——那个举刀砍断她尾巴的天师,他的味道混着鲜血深深刻在脑海里,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弄错。
    她对周子寂尚且还能容忍。那个无知又傲慢的人类总想掌控她, 将她占为己有, 但是想养个活的,对她不曾生出过杀意。
    周怀仁不同。年近半百的天师半生浸淫杀戮,手上沾满了妖怪的鲜血和怨恨,看她的眼神就是刽子手看牲畜的眼神, 手起刀落天经地义, 就是奔着要她命来的。
    她也一样。
    如果周怀仁此刻出现,她在谢烬身边学到的克制和理智全都会荡然无存。她只想化出利爪, 用最凶狠的力与速撕扯他的喉咙,把自身承受过的痛苦全部奉还给他。
    谢烬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包含着无尽的委屈和不甘心。
    他身边没有出现过蛇类动物, 也没让她见过。今天才知道她这么害怕蛇,或许是天生的, 乍一看到这样的场面,又被爬了一身, 实在可怜。
    “吓到了?”谢烬柔声道, “这里是安全的,我会让应眠把蛇妖赶去林子里收拾。”
    奚言摇了摇头, 原本打算解释,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只应了一声好。
    “别怕。我会在院子里再设一重结界,不会再有小蛇闯进来了。”谢烬有意逗她宽心,“她们都睡着了, 给你施个咒也好好睡一觉?”
    她破涕为笑,乖乖地躺到床上,拉好被子闭上眼睛。谢烬俯身轻触她的额头,指尖泛起微光,看着她眉心舒展,呼吸放缓平息,才无声地转身带上门出去。
    不多时,奚言翻了个身背对着门,悄悄睁开眼睛,抱着被子难过地蜷起身体。
    谢烬的手法很温和。只能让她入眠数个小时的昏睡咒,有意抗拒就能够抵制。
    她没有对谢烬撒过谎。可还是瞒了他,没有说出周怀仁的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出阴影,不再执迷于过去。可原来不行,只要她嗅到那个天师的气味,就会记起曾如何在他手里吃过苦头,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她杀心难消,却不想被谢烬知道。
    他一定会很失望。
    或许有办法既能给自己报仇,又可以不被谢烬发现?
    谢烬向来不干涉任何人的自由活动,也从没明令禁止过她去向天师复仇。
    那么她就自己想办法去悄悄报仇,只要不被谢烬发现,应该就没事了吧?
    奚言想到半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次日早晨大家都起床,也跟着坐起了身。
    除她以外的三个女孩都已忘了前一晚的变故,只觉得是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甚至没人提起。
    一切照旧。只是游曦经过奚言床边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诶言言,昨天晚上没抱着你小狐狸睡觉?”
    她每天都要把存钱罐放在床头,睡前还得摸一摸,同宿舍自然都知道。昨晚事情发生后,她对存钱罐上的气味有点膈应,才放到了离床远的桌子上。
    “我……忘记了。”奚言没说实话,和蝴蝶的幻术一起圆了谎。
    这天是跟周子寂定向约会的最后日期。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奚言答应了周子寂的约会邀请。
    周子寂在楼下等她。宽敞的长沙发一人独占,架起双臂搭着靠背,俨然胜券在握。
    谢烬没出房间。
    就像女生宿舍里有整套漂亮的桌椅茶几,男生宿舍里也有一套小沙发。应眠前一晚追查蛇妖踪迹,天亮时才回来补觉,这会儿还躺在床上,看着窝进沙发里闷声不吭的老朋友,故意一本正经道,“谢先生,你书拿倒了。”
    “……”
    谢烬看都没看,抬手把书扔到他脸上。被他笑着抓住放到一边,又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认真的话,“不想让她去?真那么在意,直接出去拦不就行了。 ”
    谢烬说,“她有她的想法和自由。”
    “太自由了未必是好事。”应眠语重心长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大概明白孟黎为什么要把谢烬忽悠来参加这个节目。
    谢烬生性淡泊,很少为自己求什么,也不勉强别人。看起来大度,其实是对别人不抱什么期待。
    “不属于你的再怎么样终究勉强不来”——是这种想法。
    但这个节目不一样。微型社会里,竞争关系无可避免,那种慢慢来日久见人心的悠闲节奏不吃香,找对象是需要抢的。
    孟黎就是要他把得失心和占有欲都捡起来。
    “再者说,小狐狸也不一定是看上那个姓周的了才要去。”应眠道。
    “你要是不想当坏人,那就得相信她。让她自己去处理。”
    **
    “你似乎很喜欢这对耳坠。”
    灯影摇晃在江畔高层餐厅的全景落地窗上。周子寂看着相对静坐的女人,率先开口搭话时,心里有陌生感油然而生。
    从学校里不欢而散到现在的短暂间隔里,她又变了很多。在那张一对三的晚餐桌上,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陌生的惊艳感就始终令他万分在意。
    他厌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也不想承认奚言在离开他之后光芒更盛。
    她明明是那个穿着宽松睡衣在家里跑来跑去,天然纯净的少女,却开始拿这些锦衣华服,珠宝首饰来装饰自己,变得俗不可耐。
    “这个吗。”奚言摸了摸耳坠,大方地告知,“是谢烬送给我的。”
    整个下午到晚上她都是这样。一口一个谢烬,即使声如莺啭,听起来也讨厌得很。
    周子寂脸色瞬间阴沉了不止一分。连旁边的摄像都露出犹豫的神色,对于这段该不该拍没能拿准主意。
    “麻烦关一下机器。”他习惯性地发出命令。“我们有点私事要处理。”
    “……”
    奚言正合意。
    从下午录到晚上,她耐着性子按照节目流程跟周子寂耗到现在,就是不想以此工作谋生的人们感到为难。
    现在素材录得差不多了,节目组提前退场。她看了眼自己面前未动过的食物,抽出膝上的餐巾丢在桌上。
    “怎么,怕胖?”连着两顿晚餐她都表现如此,周子寂嘲讽道,“也是谢烬教你的晚餐不能吃?”
    她从前不是这样端腔作势的,胃口很好想吃就吃,即使是在旁边看着也让人很有食欲。
    可那晚她也是这样,食物碰都不碰,直到后来的三人落座,谢烬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才欣然动起刀叉。仿佛被驯服得连吃东西都得经过他的允许。
    周子寂想,她认错了主人。
    “谢烬没有那样教过我。”
    奚言也觉得面前冷掉的食物很可惜。但相比之下,她更珍惜自己性命,“我只是不想再失去意识,被你随便处置了。”
    她还记得那晚的情形。
    周子寂心头一紧,镇定道,“随意处置你?我可以解释。”
    奚言静静地听着他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周怀仁的身上,不算意外,心里也没什么波动,“他叫周怀仁吗?那个砍我尾巴的天师。”
    她说得如此平静。周子寂直觉却并不乐观,心里没有放松半分,紧接着又听她问,“周怀仁在哪?”
    周子寂反问,“你找他干什么?”
    奚言不回答,只是执拗地重复:“告诉我他在哪。”
    这是她今天来赴约会的唯一目的。
    她被砍断尾巴时,在场的第三人唯有周子寂一个,问他是最快的。
    周子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嘲讽地笑了,“谢烬让你来问的?他应该不是什么纯种的妖怪吧,也不是人。他的话你也敢听?被当枪使还乐在其中,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蠢到这种地步。”
    即使无法深挖,但了解个七八分他还是有手段达到的。谢烬地位特殊,他回报给本家的消息里带着引导倾向,怀疑谢烬扣留奚言是想借此挑动战争,跟天师一族对立。
    这也是他对谢烬的行为最坚信的猜测。
    妖怪哪里懂人的感情?奚言即使逃过了周怀仁的斩妖刀,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被利用。无亲无故,谢烬对她的好意必然都带着目的性。
    她在被谢烬当作挑起人类与妖怪之间战线的导火索,自己却还深受感动,浑然不知。甚至还胳膊肘往外翻,替那个不人不妖的畜生说话。
    “谢烬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气得红了眼,忍住踹翻桌子一脚踢到他脸上的冲动。
    “你要是不知道周怀仁在哪,我就走了。”
    或许今天来就是多此一举。周子寂周怀仁,既然都姓周,就是一家人。肯定会互相掩护着,问也问不出来。
    “我不知道他在哪。”
    周子寂果然这样说。
    但他其实说了实话。周怀仁是家族中难得一遇的天才,嫌在家里被管束太不得劲,年少时就独自闯荡四处猎杀妖怪,威名远扬却始终游离在家族之外行踪不定,能找见他需要靠运气。
    奚言是不信的。
    浪费了这么大半天的时间,她失望地看着面前冷透的食物,很不甘心又开始生气,脑子里在想到底是要直接走还是踹他一脚再走。
    这里是别人的店,万一打起来损坏了桌椅餐具,她肯定还是需要谢烬来收拾残局。
    那么叫到外面空旷的地方去打一顿再走?
    夜色初上,在隐蔽的街角巷道里应该没人会发现。
    正在心里计较时,周子寂的助理姗姗来迟。晚餐开始前他被去取了什么东西,这会儿才回来,双手捧着一只扁平的大盒子,却是放在奚言面前。
    所谓的约会里,节目组还要求送一份代表性的礼物。即使现在摄像机都撤走了,周子寂亲自起身,打开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梦幻的白纱。
    “这是你曾经为我穿过的。”
    周子寂一字一顿,缓慢而郑重地宣布:“你可以为我再穿一次。”
    “只要你回到周家,我就会承认你周太太的身份。”
    让一只妖怪进入天师的家庭是多么大的荣耀,又是多么大的让步。
    他愿意给这只狐狸真正的妻子身份。她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奚言看到盒子里美丽的白色婚纱,不知怎么,怒火反而平息了,只觉得他天真得有些可悲。
    他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坚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执拗地活在过去的设定里,还试图把她也拉回去,按照他的思路活着,不肯接受现实。
    “可是我从来都不想留在你家,无论是默默无闻还是名正言顺。”
    奚言说:“你搞错了,愿意为你穿婚纱的人并不是我。”
    那个无论如何都想留在他身边的女孩的确存在过。可他从来都不屑一顾,于是她绝望得从山崖上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