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也说不上来,不过看气势有点像官府的人。”
周楷越发诧异:“官府?”他寻思着是不是跟科考政令有关,迅速站起身:“带我去看看。”
快步走到门口,周楷看见门外站了一行数人,年纪都不算大。
为首者一身玄色衣衫,双手负后,神情冷峻。
周楷一眼瞥见他袖口的云纹,猜测此人非富即贵,却不知是谁。理了理思绪,周楷拱一拱手:“在下眼拙,请问阁下是……”
对方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公子从江南来?”
“是。”周楷也不瞒他,“我从苏州来,是进京赶考的士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对方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喜悦。
他并没有看错。
裴岩这几日都在找周幼宁的下落,通过能帮忙租赁房屋买卖奴仆的牙行,他得到了一些有用讯息,基本确定了位置。
如今见地点、年纪、进京目的都对的上,裴岩笑了笑,神情温和:“是这样,临近年关,又快春试,进京的人增多,京城守卫不能掉以轻心,所以需要阁下证明一下身份。”
他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周楷并未有其他怀疑,况且他有了功名以后,也与官府打过交道,他自忖行的正、立的端,面对朝廷人员,他甚是坦荡,没有任何不安。于是他直接伸手入怀,取了一份路引出来:“这是我的路引,我还有官府的文书,不过没带在身上。”
裴岩接过来,匆匆扫了一眼,一看到“周楷”二字,他心头一跳,喜意漫上心头。状似认真看了看路引,他将路引递还给周楷,问道:“同行的可还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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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重逢
“有。”周楷也不隐瞒, “苏州府士子常晋是我同窗,跟我一起进京参加明年春试, 我们共同租赁了这个宅子。哦,当然,我们还带有一些家丁随从。”
他在言语中并未提到妹妹周幼宁, 反正她作为女眷,只是同行随住而已。
裴岩皱了皱眉:“没有别人了?”
周楷摇了摇头:“没有了。”
“为什么我听说当时租赁房子时,是三个书生?”裴岩停顿了一下,声音渐冷, “周公子只提到两个, 是另外一人身份可疑还是另有隐情?”
周楷有些意外,没想到官府居然连这些细节都知道,他没深想, 只当是京城守卫森严, 所以连这些都能掌握。他只笑笑:“不是什么隐情, 是舍妹调皮,穿了男装而已。”
“哦?”裴岩挑眉,心想,这回是彻底对上了。他缓缓说道,“那看来还真是兄妹情深, 连进京赶考都不忘带上妹妹。”
周楷只笑了一笑, 并未反驳。关于宁宁的事,他也不想说的太细,就算是默认了“赶考不忘带妹妹”这一说法。
裴岩如今已完全能确认了, 她就在此地,但此时他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他该怎么名正言顺地见她。
于是,略一思忖,他就问道:“同行这些人的路引可都有?拿来看看。”见对面周楷皱眉,他不紧不慢解释:“事关京城守卫,不可掉以轻心。没有官府文书,我怎么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怎么能确定你们一行人中没有混入其他不明身份的人?”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周楷仍皱着眉:“路引有是有,只是不太巧。他们今日出门去了。官爷如果不急,可以小等一会儿。”
听到“他们今日出门”,裴岩的心不自觉一沉,这位周公子口中的“他们”是谁?是宁宁和另外一个士子?这才几日光景,就成“他们”了?还一起出门去?
周楷又道:“不过我能以功名担保,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本分人……”
裴岩尚未说话,只听到马蹄声“哒哒”,伴随着马蹄声的是渐行渐近的车轮声。
周楷脱口而出:“回来了!”
裴岩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目光灼灼看向越来越近的马和马车。
那匹马和马车离得很近。骑马的青年衣饰华贵,神采奕奕,看相貌也颇不错。他驱马前进之际,偶尔会偏了头看向并行的马车。——尽管马车帷幕低垂,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这青年自然是常晋了。他如今解决了一桩心事,心情甚佳,骑在马上,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感觉。通常情况下,骑马都要比坐车快一些,但他们要同行,他有意放慢了速度,要与马车并行。
看到家门口站了一些人,常晋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咦”了一声。
“怎么了?”周幼宁听他语气惊讶,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她身体前倾,将帘子掀开了一道细缝,透过细缝向门口看去。
马车还在行驶着,她这轻飘飘地一眼望去,却让她双目圆睁,飞速收手放下了帘子。
她身体倚靠着马车壁,一颗心怦怦直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是他?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她绝不会看错,那分明是定北侯裴岩。那一瞬间,两人目光相对,她不知道他看见她没有,但她的心直接提了起来。
她从裴家出走,不过才数日,但对于她而言,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天,她很努力、很刻意地想把那段记忆完全尘封起来,想以后开始新的生活。她以为那天的离开就是永别,没想到这还没多久,竟然就又见到了他。
周幼宁心里乱糟糟的,脑海里许许多多的画面争先恐后的出现。明明她之所以决然离开,是因为他们的欺骗,但这会儿看见他,她最大的感受却是心虚,想迫切地将自己藏起来,让他们看不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她回想着方才的画面,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今日出门,特意掩饰了身份相貌,就那么一眼,他应该没认出她吧?
“老林,能不能先掉头回去……”周幼宁一句“我东西忘带了”尚未说出口,就发觉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
这段距离不长,在她心念急转之际,他们已经到了门口。
她的声音不大,但裴岩还是捕捉到了她的那句话。他浓黑的眉拧了起来,心想,掉头回去?是因为见到了他?
——方才她掀开车帘向外看时,他当然也看见她了。
她虽然不知道往脸上涂了些什么东西,但是他仍一眼就认出了她。但她看到他后,毫无喜意,仿佛见到了什么让人惧怕的事物一般,直接甩手放下车帘,阻挡了他的视线,还提出要掉头回去。
这一切让裴岩胸口有些发闷。
常晋率先从马背跳下,几步走到马车旁,声音温和:“周妹妹,到了,下车吧。”
周幼宁掐着嗓子道:“等一会儿吧,门口好像有人。”
“哦?对哦。”常晋点了点头,“也是,我去看看。”
他暗笑自己糊涂,门口站了好几个人,也不知道是谁,他催她下车,确实是急了一些。
常晋看看裴岩,又看看周楷,问道:“这位是?”
“这是官府的人。”周楷也不知裴岩具体是谁,只回答道,“这位大人负责京城守卫,来查一查咱们的路引和官府文书。”
常晋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我的路引和文书都在书房,大人现在就要看吗?”
他心中别无他念,所以回答得也很坦荡。
然而他发现这位大人并未看他,反而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马车上。
常晋与周楷对视一眼,齐齐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路引与官府文书,他们都有,只是宁宁有没有,他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宁宁在京城已经好几年,又不是新近要出城,应该没有关系吧?
但京城守卫森严,他们今天也看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以此为借口为难他们。
周幼宁人待在马车里,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听他们几次提到“路引”,她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裴侯爷此番是特意来寻找她的。
这结论让她暗暗心惊。但很快她又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呢?只是巧合吧?
他找她干什么呢?她不告而别的原因,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再摊开来说的话,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裴岩将视线从马车收回,轻轻点一点头:“也好,我随你去看看。”
常晋有点意外,他原以为这人会让他拿出来呢。不过他只是抬脚进了家门,心想,可能因为这大人知道马车里是女眷,所以有意回避吧。这么一想,他对这位大人好感倍增。
裴岩默默跟了上去。
在马车里的周幼宁听到动静,心知裴侯爷已经不在门口,她悄悄松一口气,掀开了车帘。
果然已不见裴岩等人的身影。
老林笑呵呵道:“都进去了,周姑娘,你要下车吗?”
“嗯。”周幼宁点一点头,迅速跳下马车,快步往里而去。
然而她刚行数步,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要回避,已经来不及,堪堪与迎面走来的几人撞了个正着。
这几个人都颇为面熟,为首者正是裴岩。
方才裴岩随常晋入府,但是没走多久,他就面带遗憾之色,声称东西掉了,不得不回去寻找。
常晋与周楷待要拦他,说让别人去就行,却没拦住,只能随着他往回走,恰好碰上回来的周幼宁。
到了这个时候,周楷也隐隐意识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他皱眉,对低着头的妹妹说道:“我们这边有点事,你先回房间去吧。”
“嗯。”周幼宁仍低垂着头,走得极快。
她自忖并没有做错事,但因为心虚,且不想再多生事端,就始终不抬头,默默祈祷,希望裴侯爷没认出她来。
周楷又冲裴岩笑一笑:“舍妹无礼,大人别见怪。”
“不见怪。”裴岩轻轻摇头,双手负后,“毕竟是熟人。”
“熟人?”周楷惊讶极了。
裴岩微微一笑:“是啊,熟人。”他将视线转向已停下脚步的周幼宁,“这才几天而已,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了?”
周幼宁心头满是尴尬,心知他很可能早就认出了她。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能再装作从没见过他。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强笑道:“是我的不是了,看见侯爷,原该上前拜见的,只是我今日有事,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也不好就这样去见侯爷,给侯爷见笑了。”
她终于不再躲避他的视线了。
裴岩本该心生欢喜的,但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对于她的这番说辞,他并不相信。他知道,他如果不叫住她,直接道破她的身份,她大概会一直假装不认识他。
“侯爷?”周楷讶然,“什么侯爷?”
这不是负责守卫的大人么?
周幼宁笑笑,对嗣兄解释:“哥,这是裴侯爷。”
“裴侯爷?”周楷怔了一瞬,第一反应便是,“哪个裴侯爷?”
他心念急转,将已到嘴边的“大公子还是二公子”给咽了下去。宁宁应该没见过裴家二公子吧?所以这位是裴家的大公子定北侯裴岩?
周幼宁回答:“是定北侯。”
“哦哦。”周楷点头,表示知晓。
他记得妹妹提过,是裴侯爷做主帮她证明了身份,不但帮她改掉了跟赵家婚约上的名字,还对外表示她和裴家没有关系,并且还收留了她一段时间。所以对这位裴侯爷,周楷虽未见过,但印象极佳。在他眼中,这无疑是位端方君子。
于是,他极其热情道:“原来是侯爷,失敬失敬。”他又看了妹妹一眼,轻声道:“你也真是,这是侯爷,你怎么不早说?”
嗣兄的热情让周幼宁诧异:“哥,你……我……”但最终她什么解释的话都没说。当着旁人的面,她也不能说,她只求不再见到裴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