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淡说:“她知道庄丞相无罪。”
难道是为了补偿母亲?这补偿做得也太过了些。
庄怀菁手指攥着罗裙,骨节微白,她开口说道:“先不论是谁提的这件事,旁人不知殿下与臣女发生过什么,殿下却还是最清楚的。”
圣旨已经下了,再追究是谁说的也没用。
“教导嬷嬷一事你不用管,你早就习过宫中礼仪,”他微闭着眼睛,“没人会为难你。”
庄怀菁皱眉道:“可这未免太过荒唐。”
太子缓缓睁开了眼,脸庞清隽,眼眸的颜色淡淡,修长手指轻轻点着浴桶边沿。他慢慢从水里站起来,透亮的水珠缓缓流下,高大的身子露在庄怀菁面前。
庄怀菁直直看着他,愣了两愣后,她忙退后了一步,视线避开。
太子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唯一一处不同的,还大得出奇。
“二皇子也就算了,”太子说,“你我以后为夫妻,有什么可回避的?”
庄怀菁避让二皇子的事不少人知道,她也没打算瞒着,但从他口中说出来,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殿下说笑。”
庄怀菁有些尴尬,她心中依旧震惊于皇帝的圣旨,他倒是已经接受了。
“去外面等着。”他淡淡开口道:“你应当想知道庄丞相的毒,是否有解药。”
庄怀菁猛然抬头望他,她惊道:“魏公公招了?”
庄丞相的毒御医说解不了,家中的老大夫也是同样的说法。能保住一命已经是积了德,庄丞相也没抱多大希望。
太子素来不喜欢说多余的话。他抬手扯下花梨木架子上搭着的巾帕,看了眼庄怀菁,拧眉淡道:“你莫不是想伺候孤?”
庄怀菁心下一惊,行礼退下。
她没出这间屋子,只是站在红木圆桌旁,背着屏风等候。庄怀菁的脸有些微热,她抬手摸了摸,虽说从前做过不少让人看不起的事,但不代表她是个不要脸面的。
太子从屏风后慢慢走出来。
庄怀菁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她转过头,看见他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白色亵裤,手里搭着的里衫袖口沾了一片水,又被随意扔回木架子上。
她垂下头,没敢再看他。
太子随手拿一件淡白色的外衫披上,身形高大,身上的肃正之气依旧还在。他坐在罗汉床旁边,抬手倒茶,喝了一口。
庄怀菁上前了几步,脚步顿了顿,又微微转开眼。他的亵裤薄薄,沾上水珠后便有些透了,贴在腿上,隐约能看见里面结实强壮的肌|肉。
太子此人虽有不合年纪的成熟,但身体却还是年轻的,庄怀菁从没否认过这点。
“庄丞相中的是一种西域毒,色味俱稀,连宫中颇有威望的老太医也没看出来。”太子放下手中的茶杯,“魏公公没招,从他房间中搜出许多种毒,都没有解药。”
庄怀菁心怦怦跳得厉害,她斟酌着开口,说道:“殿下方才那样问我,也就是这解药找到了?”
“没有。”他摇了摇头,“但这毒要是不解,庄丞相活不过三年。”
庄怀菁脸色微变,听他不慌张的语气,又突然醒悟过来,她张开口问道:“殿下既然查出来了,想必是有些法子。”
太子披着衣衫,双眸看着她,淡声说道:“明日会有太医专门上前为他请脉,他会告诉庄丞相怎么做。”
庄怀菁皱了皱眉,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父皇圣旨已下,孤也不会难为你,”太子道,“父皇身体不好,你昨天应该看见了,孤需要一个嫡长子,你若是做得好,庄家往后在京中不会出半点事。”
庄怀菁微微一顿,垂眸应了声是。
皇帝身体不好,常念叨着抱孙子,念完太子便念二皇子,如果不是二皇子很得皇帝宠爱,柳贵妃为他求的婚事根本不可能取消。
嘉朝成婚的皇子只有一个三皇子,去年才成的。母妃出身低下,娶回来的也只是个县令之女。听说两人恩爱有佳,早就相识,只不过现在底下还没有儿女。
……
庄怀菁本意是想来问清太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有可能,他们或许可以商量着退亲,没曾想在最后应了他一句嫡长子的事。
马车在回去的路上,丫鬟困得睁不开眼睛,点着头打瞌睡。庄怀菁的手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她低着头,看不清垂下的眸眼。
在凝水涧的那一次,庄怀菁没有喝药,她觉得没那么巧。那时候为救庄丞相,她与太子有过次欢|好,没多久后,她身子便开始不舒服。
她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又惊又怕,什么都不敢做,连归筑也没告诉。
庄怀菁想喝些药把孩子掉了,但她心里过不去那关,一个开始做母亲的总会有各种奇怪的想法。
可她还是个未出阁女子,身怀有孕一事传了出去,受损的不会只有她。庄怀菁没想多久便放弃了,咬着牙请来了可信的大夫。
她让大夫无论查出什么都不要声张,那大夫以为有什么重症,把脉时脸色严肃,就差把看家的东西都拿出来。
他诊了好几次后,确信没有错,便满脸疑惑告诉她,她只是最近的压力过大,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最好喝些药缓解一下。
庄怀菁那时已经做好了不要孩子的准备,没想到这孩子根本就没存在过。
虽说值得庆幸,但也有种怪怪的感觉。
之后她每回都会让归筑熬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药是好药,倒不会伤身子,但短时间内,会很难有孕。
这短时间到底是多长,庄怀菁不清楚,太子说他会护着庄家,她便应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了姑娘们,我试试三更赔罪!要是没有就算了
第39章
庄怀菁回了府, 也没和府中人说别的。第二天早上辰时, 果真来了位老御医。
这位老御医姓张, 身量不高, 但医术高明, 从前是先祖帝身边的御用太医, 见识颇广,少有他不认识的药物。
六年前致仕回府后, 也没闲着, 开了家济世救民的药堂, 以前还能请出诊, 现在人老了,千金都难请动。
庄丞相从前随先祖帝征战时,张御医跟在先祖帝旁治病,他们时不时都会见面, 算得上是老相识。
张御医同样是嗜酒之人,两人还约过酒馆斗酒。
他的手指隔着层布, 搭在庄丞相的手上, 替庄丞相诊完脉之后,摸着长长的胡子唉声叹气, 摇了摇头。
一旁的庄怀菁心骤然缩紧, 以为庄丞相要不好, 太子说过庄丞相的毒要是不解,活不过三年。
张御医慢慢收回把脉的手,拿出药箱里的诊具, 摆出一排干净银针,开口说:“庄相,看来你以后得戒酒了。”
庄丞相叹气摇头。
庄怀菁站在庄丞相后面,开口问道:“张御医,父亲这毒能解开吗?他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动笔写写。”
要是解不开,便只有三年来活,轩儿现在才六岁大,哪离得开父亲?
张御医拿出几根银针,让庄丞相把两边的袖子挽上去,又吩咐下人准备蜡烛,随后对庄怀菁说:“解不解得开我倒说不准,但缓一缓还是行的。如果当初被下毒的饭菜还在,说不定能更好些。”
庄怀菁眼睛一亮,回他道:“我听说大理寺查魏公公那个案件查到了不少药瓶子,其中就有父亲中的毒。”
“太子前段日子给了我,不着急,”张御医摇头问庄丞相,“我就是想问问庄相吃了多少,要是吃得太多,现在能活着就已经是运气,治好就有点难说了。”
庄丞相拇指和食指相合,做了个小圈,示意自己只吃了一小口。
张御医看见了,点了点头。他拿银针在烛火上烧了烧,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在庄丞相手上找穴位,捏着银针慢慢扎进去。
“得亏我这眼睛还没花,要不然看都看不清。你这毒是埋身子的,要是不仔细些,都看不出来,太医院那些毛头小儿没见过,他们肯定没和你说别的。”
庄怀菁问过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治不了,至少嗓子是肯定保不住,活命倒还可以活。
庄丞相的手臂上扎了一排针,张御医让他们等一等,然后站起来,去面盆架边的洗水盆净手,再用上面的巾帕擦干净。
他放回帕子,捶了捶酸痛的老腰,旁边的小药童慢慢扶他坐回去。
庄怀菁给他倒了一杯清茶,抬手敬给他道:“有劳张御医。”
“不敢当不敢当,”他连忙摆手说,“大小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这我受不起。庄相的事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庄怀菁眉眼弯弯,笑得好看道:“您救父亲一命,便是对庄家有恩,没什么受不起的。”
张御医倒也再没拘泥,受了她这杯温茶。他喝完之后,便开始拔针。
光亮的银针细尖部有淡淡的黑色光泽,每拔一根都差不多,张御医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等银针都拔下后,他才道:“我便说这东西不简单,你要是再多吃那么一点,或许就已经不在人世。往后饮食戒辣戒酸,味道重的不能吃,尤其得戒酒,你这几日是不是又喝了酒?”
庄怀菁看了眼庄丞相,庄丞相慢慢放下挽起的袖子,没太敢看她。
她皱眉道:“父亲当真喝了?大夫吩咐过要您戒酒,是谁给您带的?”
庄丞相假装没听见,庄怀菁看了眼后边的小厮,小厮吓得头冒汗,支支吾吾道:“以前相爷书房里就藏了酒,不是我们给的。您和夫人只吩咐不许给相爷酒,没说不能让他……”
庄怀菁的眉越皱越紧,小厮赶紧住了嘴,不敢再狡辩。
张御医收起银针,讶然道:“庄相胆子也太大了,这毒严重点的话,能要命,我可没骗你。”
“多谢张御医,”庄怀菁道,“往后必定让人多看着父亲。”
张御医提了一句可千万别再喝酒,随后拿笔写了个方子,对庄怀菁说:“先照这个方子熬药,熬十天,每日早午晚饭后喝,十天之后我再看效果,如果这几天肚子不太舒服,不要担心,是正常的。”
庄怀菁点了头。
“太子殿下既然找了我,我便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张御医看了一眼庄怀菁说,“活命没事,毒先清着,若是无事,我得先去向太子殿下禀报了。”
庄怀菁让人看好庄丞相,亲自出去送他。这张御医医术确实高明,一眼便看出庄怀菁有些体虚。
他临出门前对庄怀菁说:“大小姐这几个月是不是喝了一些不入流的药?最好还是停了,往后切记不要再喝,要是伤了身子,治也治不回来以前的好。”
庄怀菁顿了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她喝过避子汤,只是颔首应他:“我往后会注意一些,多谢太医提点。”
“现在养养倒不是难事,在安神药的方子里加上半两百年人参,一两柏子仁,睡前熬来喝,约摸就可以了。如若怕苦,也可加味小紫仁。”
庄怀菁是喝安神药就睡半天的身子,近来睡得不好,熬剂安神药也刚好。
……
张御医从相府出来后便去了东宫,太子殿下来了雅致,正在亭台水榭中弹奏琴乐。
太监领着张御医过来,他手便停了动静。
张御医被小药童搀扶着,他向太子行礼。太子让旁边太监扶他起来,问道:“庄相爷的病怎么样?”
张太医说了句谢太子,又回道:“他中毒不深,还有得救。庄相运气也是真不错,就吃了一口饭,要是剂量再大点或者再多吃那么一口,便是华佗在世也保不住人。”
太子颔首,他的手指修长,按住琴弦,开口淡道:“确实。”
张御医又说:“庄家大小姐身子有些体虚,殿下说的那方子的确适合她,我便直接和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