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群花钱不眨眼,撒钞票似的二世祖。
沈岁进有点儿生气,觉得以前还挺顺眼的班长,现在怎么这么讨厌呢,这叫慷他人之慨。
一会儿他们再胡乱的点洋酒,还得叫单星回跟着他们平摊呢!
沈岁进拉下脸,心里觉得单星回被人占便宜。再说,要是结个十几万,平均摊下来,一个人也得出一万多。班长这是完全没考虑单星回的家庭情况,他一个学生,哪儿来的钱支付这一万多啊?!
沈岁进在心里算的心疼死了,越想心口越堵。
偏偏单星回还在那儿,吊儿郎当的完全不当回事,甚至拣了茶几上的洋酒,直接开掉了一瓶。
薛岑瞄了一眼沈岁进,就知道沈岁进在不高兴什么。
暗暗捅了一下她的腰肢,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还真是护犊子。不过这种时候,别掉了他们男的面子。咱们班上这些男的,就这臭德行。一个个满身的铜臭味儿,喝个酒都得显得自己多阔似的。”
沈岁进不说话,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今晚,她要做全场的劝酒大使。
不是劝人喝酒,而是劝人别喝酒。
于是一整晚,沈岁进八面玲珑,有生之年,她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么多的话。见着一个在猛灌酒的同学,就见缝插针地上去搭话,转移话题,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手上拿着的酒瓶,悄悄摘走,重新放到茶几上,假装已经又新开了一瓶酒。
薛岑一直偷偷盯着她呢,简直快被她笑死了。
看着一整晚忙忙碌碌,到处乱窜摘酒瓶的沈岁进,憋笑憋到快疯了,实在看不下去,把她拉到了洗手间训话。
“你傻啊,摘了酒瓶往茶几上放,他们永远都有喝不完的酒,还得一直往下喝。”
沈岁进皱皱鼻子抱怨:“他们男的,少喝几瓶酒会死啊?非得攒着今天,大喝特喝。”
想起来茶几下面渐渐壮观的空酒瓶,沈岁进有点儿欲哭无泪。
薛岑戳了下她的脑袋:“傻姑娘,事儿不是你这么办的。你这样,能把你自己给累死,有这么明显,到处拦人喝酒的吗?那几个八婆,不知道的,早就在那边说你到处卖骚,和班上男同学搭话。”
沈岁进被误解,但是一点儿不在乎地说:“随她们说去的,我阻止他们少喝一瓶酒,单……”
“单什么?”薛岑抓住话柄,疯狂夹击:“你怕单星回出不起酒钱?也是,咱们班上,那些男的,家里不是有矿,就是别人上赶着给他们家送矿。不过你这样做,不太合适嗳!你没看见,单星回一整晚都不怎么和你说话吗?”
沈岁进楞了一下:“有吗?”
回想起来,好像是有点,单星回今晚只在她身边坐了一小会儿,就转到别的地方,和男生们一起喝酒摇骰子了。
薛岑心疼她到时候吃力不讨好,劝她:“你这是关心则乱。你没看见单星回全程非常淡然吗?甚至他自己,也招来侍应生,叫了几杯冰洋酒。他可不像是那种对酒完全不熟的人,并且我觉得,他应该还稍微懂点酒,也知道那些酒的价格。香港那边可开放了,到处都有酒吧,他们那的大学生很多还会品酒。”
言下之意,单星回的心里,应该是有谱的。事情并不像沈岁进想象得那么糟糕。
或许,单星回自己就能处理这件事呢?
沈岁进打开盥洗盆上的水龙头,冰水滑过指间,冰凉的温度,让她的理智找回来了一点。
薛岑给她打气:“你今晚是来炫美的,他们男的,归他们自己操心,咱别操这个心了。开心点嘛。”
沈岁进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郁闷地说:“我不是不高兴,只是有点心疼……”
薛岑本来想掐她的脸的,但怕把她的妆给掐花了,改为掐沈岁进手臂上的肉,教训道:“心疼个球。你替他省,省过来,不一定花到你身上啊!”
沈岁进白眼:“哦~那你替游一鸣省个什么劲儿啊?游一鸣平常来接你,给你付杯咖啡钱,你还嚷着不让他买单呢!薛岑,我发现你这人可双标了啊。”
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薛岑抻直了脖子辩解:“我们小游,和单总,能一样吗!我们小游,多单纯一人啊!单星回坏着呢,你瞧你,他才刚回来一星期,就把你整的五迷三道,想着替他省钱了。”
说到最后,两个人都快battle起来了。
她们很多年,没有为了一件事,争执成这样了。
最后,薛岑服了软,偏过头说:“你要知道,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怕你受到伤害。并不是故意一句句刺进你心里,让你不好受。当初我也这样过,我和游一鸣,家境悬殊,是明摆着的。我和他从刚开始处的时候,就为了这个问题,前前后后一直闹别扭。游一鸣这人够老实吧?一点滑头都没有的。我是摸清了他的脾气,我才敢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他。甚至他没想过去留学,都是我一路鼓励他,该出去看看。我甚至还和我爸开口,让他资助游一鸣去留学。岁进,其实我也怕的,就算我很相信游一鸣,但我这样孤注一掷,心理承受的压力,真的很大。万一我们俩在国外吵了呢,再万一……分了呢?我怎么对得起我爸妈……”
薛岑吸了吸鼻腔里酸涩,那种低落惶恐的心情,转瞬即逝,随即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牵起沈岁进的手,说:“不过咱们也不怕,十几岁的年纪,试几次错,也没什么啊!”
沈岁进知道薛岑的性格,一直都是很坚强的。
这姑娘坚强得,也太让人心疼了……沈岁进暗暗捏紧拳头,游一鸣这小子,要是敢欺负她最好的朋友的话,她一定天涯海角,都不能放过他!
薛岑恢复了往昔那副无坚不摧的模样,骄傲地昂起下巴,睥睨着盥洗台镜子里的自己。
薛坚强,一直都在和游呆呆,斗智斗勇呀!
这么多年,哪一局,她输过了?她的战绩,可是zero战败欸!
沈岁进安慰她:“拜托,干嘛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啊!人家游一鸣,如果知道你背后有这么一出大戏,他一定晕死了。人家这么多年,眼睛只长在你身上,你这么想,他会伤心嗳!”
两人在洗手间磨叽这么久,都有人出来找她们了。
听到洗手间外走廊传来呼叫声,沈岁进应了声:“来了。”
按照惯例,同学会结束,女同学先走一步,男同学留下来善后。
薛岑知道沈岁进在等单星回,于是跟她说:“我先去车里,你们俩好了出来找我。你就这么馋呐,单星回也见鬼了,这么听你话,给你跑去到处给你找小店儿,买葡萄干。”
“想吃嘛。”沈岁进卖乖地说。
薛岑走远了,沈岁进去前台抓住班长,递给他一张信用卡,“班长,这是单星回的卡,他闹肚子,上厕所得一会儿,让我先帮他来刷卡。”
班长没多想,算好人均摊下来的账,直接吩咐店员,该刷多少金额。
沈岁进在边上默默听着,八千二,比想象中要少了点,看来今晚自己拦酒,还是有点成效的。
陆威从洗手间回来,看见女同学都走光了,就剩沈岁进一个人在沙发卡座上坐着,一屁股倒在她身边,“沈岁进,你今晚惹到单星回啦?”
沈岁进:“?”
陆威指了指对面,单星回之前坐的位置,说:“我让他去叫你过来喝杯酒,他都没搭理我。我寻思着,我今晚也没惹到他啊,那就是你呗。”
沈岁进皱皱鼻子:“他神经错乱,管他呢,给我买葡萄干儿去了。”
陆威:“哦。那看来没生气啊,生气的话,不该这么听话,还给你跑腿买葡萄干儿。”
两人说着话,单星回推开酒吧的门进来了。
绕过在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单星回径直去了酒吧前台。
他在和班长说话。
远远看着,单星回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沈岁进心里顿时有点慌张。
啊……她帮他解了燃眉之急,可他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高兴呢?
单星回阴着脸回来,见陆威像八爪鱼一样,扒在沈岁进边上,踢了他一脚,喊他起来:“你先回去,我有事。”
顺手把手上买的一袋葡萄干,塞到了沈岁进的怀里。
陆威一点眼色都没有:“别呀,咱们仨,哦,还有薛岑,要不要再去吃点儿什么?”
单星回不耐烦地又踢了他一脚。
陆威叫屈:“你老踢我干嘛!知道你球鞋酷,限量版,但也别这么时不时踢人炫一炫,好贱啊!”
单星回脑袋都快气炸了,陆威还搁这不知死活呢,他不遭殃谁遭殃。
“蠢货,丫儿还不滚,下次游泳,我直接把你从岸上拽到水里啊!旱鸭子笑死个人,我真该把你那怂样儿录下来,发到群上给大家伙儿瞅瞅。”
陆威:“吃错药了吧你!我又没得罪你,老怼我干嘛!”
沈岁进:“威威,惹他的人,不是你,是我。你先回去吧。”
沈岁进心里也郁闷。
明明她做了一件大好事嗳!单星回却这么对她,弄得她简直委屈得想哭了。
而且她马上就要飞瑞士,他打算就以这个态度,来结束她临飞的前的夜晚吗?
陆威总算闹明白了,单星回这臭脾气是冲着谁来的。
张嘴不夹枪带棒的,能把单星回给憋死。
陆威拔腿开溜,临走前吩咐:“你俩别打起来哈,我先溜了。”
“你们怎么还不走?”班长结完账,回来检查位置上,有没有同学遗落下的东西。
“人都散光了……哦,对,你俩家一个方向,都住京大家属院。”
单星回从沙发上坐立了起来,拉过沈岁进的手,牢牢攥在手里,和班长说:“你的卡号我抄了,明天我汇款给你。”
沈岁进竖起耳朵,什么?他要给班长汇款?
沈岁进一下全明白了,他刚刚在前台,和班长磨了一阵儿,原来是要了班长的银行卡号。
所以……他这是,直接跟班长说了,她替他付酒钱这事儿?
班长死死盯着单星回牵着沈岁进的那只手,好像有那么点儿明白过来,眼前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用暧昧又旖旎的目光,打趣说:“你们俩还分这么清呢,行,回头我让酒吧,把沈岁进信用卡的钱退回去。”
单星回撂下一句:“谢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沈岁进往外走。
他走得好快,她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得上他的大步伐。
气喘吁吁地说:“走慢点儿行不?我穿中跟鞋呢!”
单星回拉着她在长街上走,拐进一个灯光昏暗的小巷,终于停了下来。
他把她钳制在自己两手之间,定定地瞪着她,恶狠狠地问:“知道错了吗?”
沈岁进缩了脖子,目光不自觉飘到别处去。
知道什么啊?哪儿错了?还有……他能不能别靠的这么近,连呼吸间,灼热的气息,都喷在了她的脸上。
沈岁进整个人烧得不像话。
单星回拽住她的手,把她逼到墙角上去,贴着墙,低着头,又一次问道:“知道错哪儿了吗?”
这次温柔了点。
沈岁进倔强地说:“不知道。”眼睛依旧不看他。
单星回败下阵来,忽然把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她的肩窝里,落寞又寂寥地在她耳边呢喃:“沈岁进,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沈岁进被他突如其来的示弱,惊到连话都说不出。
可感受到他整个人沉在她身上的重量,忽然又觉得好温暖。
虽然这闷热、透不过气的夏夜,用温暖这两个字来形容,是不恰当的。可沈岁进的脑子和直觉,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他陷在她肩窝里的动作,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很温暖,甚至让她,有点儿想轻轻爱抚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