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晨时,他们已经得知苍玦阁中的双生子是凤族太子所生,便已是大乱,唯恐苍玦同凤族勾结,被美色迷了心智。
毕竟,此刻的龙族因龙妃之死,被荀叶搅的一团混乱。众人都以为苍玦是为权势迷昏了头,才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们坚信,像他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定会为了凤族的利益伤害到龙族利益。
“我听闻,龙君在囚禁龙王的时候,锁住了龙王的仙力,使得他一直卧病在床。如今,我们都见不到龙王,不能确定真假。但若是真,那么,龙君谋逆之心昭然可见,龙族岂可落在这样的人手里?”
八年以来,苍玦一手遮天,龙族几位皇子都凋落。唯有一个懦弱的加贺被推上了太子之位,而今,‘加贺’觉醒,要同他们一起讨伐苍玦。此番良机,族中对苍玦不满之人,哪一个想错过?
既然此事不能再等,一位年事较高的长老便提议,今夜就召集族中所有拥有权势的族人来龙宫一聚。不管是在东南西北哪一片海,都应即刻赶来。他拟了召集令,让几个长老分别派送至各方小龙王的手中,不得耽搁。
天龙本为海龙之首,自然也要为海龙的生存着想。今次,凤族所要的领地,正是由北海的海龙所居住着。虽领地上无海,却有着足够的仙气,使得一群海龙着陆而生。
他们所居住的北海因万年前的鲛人灭族,被鲛人设下难以攻破的屏障,使得他们至今未能踏入过一步。所以,若苍玦要为了凤族归还领地,北海的海龙便要流离四散。
荀叶便是因此利害关系,揪着苍玦与南栖的关系不放,斩钉截铁地说苍玦与凤族,早已勾结在一处。
不然,今日何至于此番嚣张。他是弑母囚父,他是根本不把龙族众人放在眼里了。
恰逢今夜是百年一朝的朔月星辰,最是折仙骨的佳机。
择日不如撞日,要罢免苍玦手中的职权,荀叶觉得,是越快越好。免得他和凤族弄出什么水花来,反将自己一军。
为此,莫夕担忧:“苍玦今时处境,却还要与那凤君大秀恩爱,奴婢担心他是有诈。”
荀叶却嚣张道:“有诈又如何?他绝对想不到,曾经站在他这一处的长老们,眼下全部都站到了我这处。莫夕,行大事者,无需犹豫,当拿下时则拿下。过了今日,可就失去了先发制人的关键时机。”
他上前,拍了一记莫夕的肩膀,阴晦道:“领地之争放在此处,母妃的死,父君又被囚禁,这些可都不是捏造出来的。”
莫夕心思凝重,始终觉得不妥,她在荀叶地话语中沉默地低下了头。
她心里总觉得奇怪……
而待加贺他们离席片刻后,苍玦和南栖便也起身,找了个理由离席。
他们打算兵分两路。
苍玦亲自去地牢领出了千梓,准备好一切在阁中等待龙族长老阁的传唤。南栖则要带着两个孩子去长沂峰避风头,在苍玦与龙族的事情尘埃落定前,他会将孩子保护在长沂峰中。
不然,苍玦今日若失败,琅奕阁必然也会被控制,要是伤到孩子,就得不偿失了。
临走前,南栖不放心苍玦,便道:“不如我将孩子带去长沂峰后,再回来陪你?我变作你身侧的侍卫,不会引人注意的。”
“我身侧侍卫一直只带鸢生一人,你若去了,必然会令人起疑。”苍玦让他安心,这是龙族内乱,他必须要去处理。
南栖却知这是龙潭虎穴,苍玦虽胸有成竹,但难不保对方耍心机:“我担心你。”
“我是龙君,也是战仙,他们能奈我何?”最不济,也便是被罢免了职权罢了。
“龙君便担心不得吗?”南栖拧不过他,便取出一根火色的羽毛,“你带着它,若是有危险,便用术法烧了它。我会立即赶来龙族,来救你。”
苍玦听此,长叹一口气,伸手接过了凤羽,他笑道:“长大了。”
“什么?”
“我的小麻雀长大了,八千年仙灵修为的凤君,如今也可做我的一方山水。”他妥善地将凤羽收好了,珍藏万分,他可舍不得烧了,“放心,我准备的够妥当。”
南栖凝眉:“你往前可不爱这么说笑的。”
苍玦勾着嘴角,待南栖时,总这般好声好气:“我是会变的。”
南栖无奈地要去带孩子离开,却在没走两步的时候。猛然间,被苍玦拉拽住了手,往身前一扯。南栖分明可以抵抗,却没有作为,他顺势靠进了苍玦的怀里。
下一刻,苍玦便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只是唇贴着唇,隔了八年的久远,还是甘甜,回味无穷。像极了年少时,在春日里偷吃的那一勺花蜜。
“好了。”苍玦指腹揉着南栖温热的唇,深深地重复道,“好了。”
数年相思,红豆作证。苍玦终于吻到了无数个夜晚中,出现在他梦中之人。他的一双眸亮如星辰,被相思浓语填满了空隙。
南栖神色温柔,回以深情:“傻瓜。”
嘉澜和择儿还等着父君带他们去人间吃桃子,一听南栖要带他们回长沂峰玩耍,自是高兴得很。
择儿还未踏出厢房,便规划好了去到长沂峰后,要如何带着弟弟嘉澜摸鱼爬树摘果子。他也想极了往前陪他玩耍的小麻雀们。
自然,长沂峰在人间,便是人间的风景样貌。
有四季与冷暖,有风雨迢迢也有暖阳列日。
今时四月。
长沂峰中,是槐花香气。
择儿却是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自己才离开这么些时日,长沂峰便换了个模样。这哪还是乡野山间,这分明就是一座宫殿呀。
第七十七章 凤生-贰拾柒
灵赭多日未见这一双曾孙,甚是欢喜,忙让下人去准备了些新鲜的糕饼来。
她的阁中院落种满了槐花,是往前两个孩子不曾见过的景象。花开满枝头,引得嘉澜频频仰头,好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他一般。嘉澜稚嫩的脸颊红扑扑的,他天真地指了指枝头的一串槐花:“哥哥,我喜欢这个花。”
“曾祖母说这叫槐花!”择儿见他喜欢,小猴儿似得爬到树上给他摘了一串。
“哥哥!”嘉澜跺脚,怕择儿摔下来,莽撞地伸手要去接择儿,结果被一块石头绊倒,几乎是脸朝地摔了个跤。
“澜儿!”择儿慌忙地从树上爬下来,心疼地扶起笨手笨脚的弟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正好灵赭从屋里拿了甜梅子出来,见到哭哭啼啼的嘉澜,急忙过去。只见择儿给嘉澜拍拍身上的灰土,解释道:“澜儿想要槐花,我就去给他摘,他跟着过来,就摔跤了。”好在没受伤,择儿把手里的槐花塞到了嘉澜手里,擦擦他的脸,“你不要哭了,再哭我不喜欢你了。”
嘉澜‘呲溜’一声,把鼻涕吸了,一瞬间就止住了哭声。
灵赭见此,诧异极了,从不知这两兄弟的感情已经好到了这般地步。
嘉澜忍住情绪,扬了扬手中的槐花,带着哭音对灵赭道:“哥哥摘花给我了,曾祖母,我喜欢这个槐花。”
“长沂峰中有比槐花更好看的铃铛花,你要是喜欢,我也去摘给你。”择儿还挺有一副哥哥的模样。
可惜嘉澜摇摇头:“要槐花就好了。”
而正是因为槐花,嘉澜才喜欢。他是只年幼的凤凰,还不能抵御来自凤凰仙灵之力的吸引。长沂峰为凤凰山脉,此株槐花汲取山脉之力,开出的花朵,对凤凰来说,有安心的作用。
灵赭伸手,牵住了两个孩子的手,将他们领去了屋中,边走边道:“今日,曾祖母给你们讲一个凤凰槐花的故事。”
……
故事的源头,要从天神开天辟地时说起。
凤凰一族是万物生灵之首,出生在一颗槐花树下。那颗槐花树所在的地方,便是曾经的凤凰领地。它的根脉渗入大地,天地众火都烧不尽它的身躯,它会万世长存。它孕育了世间除了天帝之外的第一只凤凰,且与天帝这只天神血脉的凤凰不一样,它孕育的是一只仅有仙灵之力的纯血凤凰。
随后,第二只,第三只……
槐花树下,凤凰成了荒芜大地的尊贵仙神。
听到这里,择儿一仰头,好奇地问:“曾祖母,那这颗槐花树还在吗?你不是说它万世长存吗?”
“自然。”灵赭温柔地抚摸了择儿的脑袋,她望了一眼已经拥着槐花入睡的嘉澜,转身对着不知何时站在厢房门口的南栖道,“它便在我们失去的那片领地上,被当年的凤火灼尽了花朵,成为一颗灰暗的不死之树。”
每一只纯血凤凰的涅槃之力,都来自于它。
时光远逐,南栖记起了自己四岁时的景象,凤阁中的槐花树总在春日沉甸甸的缀满了枝头。
南栖喜欢跟着东昇在槐花树下小憩,也喜欢坐在槐花树下看东昇习剑。风是带着春日的芬芳,撩过南栖额前的碎发,也使得他手腕上戴着的小铃铛清脆作响。
“阿栖。”东昇有时候,会择下一串槐花放在南栖手里,“好好感受。”
年幼的南栖低头嗅了嗅手中的槐花,‘好好感受’了一番:“香香的。”
东昇便笑了,温柔地亲了他的额角:“喜欢吗?”
“喜欢。”南栖反问,“爹爹也喜欢吗?”
“往前不喜欢。”东昇从小便知道自己能从这颗槐花树中得到一种力量,却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它。直到那一日,有一位不懂分寸的凤君,赠了自己一串槐花后,他才觉得,原来这自小看到大的东西,是这般清新动人。
“那现在呢?”小小的南栖嗅着槐花问,眉梢像极了东昇朝思暮想之人。
东昇心中生了暖意,逐而笑道:“现在便是很喜欢。”
……
而这一切的回忆,都断在了凤凰灭族之日。
槐花被灼烧,整个凤族支离破碎,便连领地都落入他人之手。南栖回身望着院落中的槐花,心思一直就未定过。
他担心苍玦,所以悄悄地做了一个手脚。
南栖将孩子留在了灵赭这边,自己则回了寝殿中,打开了一处幻象。这是他的凤羽所见所闻,他瞒着苍玦干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心虚。
唯见龙宫中的议事厅两侧,坐着龙族各大长老。以及后排的座椅上,分别坐着东南西北四海龙王,其***的龙王,便是苍玦母族的一位表亲,但因为苍玦显少与他来往,他与苍玦也是生疏的很。
‘加贺’与一位长老站在一处,众人虎视眈眈,势必是要苍玦在今日给出一个交代来。
而苍玦是不慌不忙的神态,他让鸢生将千梓带了进来。没有双臂的千梓面容枯槁,一双腿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她低着头,苍白的唇上渗着血。
“说。”苍玦的声音冷至彻骨。
千梓抬头,对上的是‘加贺’那一双阴森的眸子,与龙妃如出一辙的狠毒。它正狠狠地盯着千梓,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千梓癫狂地笑了,没想到吗?她一颗悲惨的棋子,居然还活着。
“龙妃之罪其一……”她嘶哑着声音开口,势必要在今日,将她所受的一切不公,都重新拉入地狱中,谁也别想跑!
而龙妃之罪其一,便是在一千多年前,给初入龙宫的南海公主青婉下毒,使得她胎生病儿。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青婉身为黑龙,是唯一可以将她从龙妃的位置上赶下去之人。
其二,更是在青婉因病儿走投无路之际,循循诱导,使得她去偷取龙宫神脉,使得族中民不聊生,犯下大错!
其三!
千梓咬牙:“明明只需牢狱之灾之事,但她利用青婉爱子之心,逼得她自己走上死路,剜仙骨,分四肢,以绝后患。此般罪行与歹毒之心,人皆应知,当是死罪难逃!”今日龙妃的死,实属报应!
‘加贺’大怒:“住嘴!你区区一个罪婢,休得造谣我母妃!”他指着苍玦厉声道,“龙君今日带着一个自己阁中的罪婢来污蔑我母妃,实在是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苍玦冷静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衫,“殿下是不记得她了?她可是你们花尽了心思安插在我阁中的细作,怎得如此健忘?”
‘加贺’当然不会承认,并且众长老也不会相信千梓的话。除非,苍玦能够证明,千梓是龙妃的人。
一位长老似是站在‘加贺’这边的,他看不下去了,出面道:“龙君,你今日之词,未免有些单薄。龙妃再不济,也算是你的正殿母妃,如今她已逝,你居然还拿这些不堪地言辞来诋毁她。”
苍玦冷眼瞥过这位长老,不紧不慢道:“便知道你们都不信。”他望着千梓,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了那根折仙棒。
此物,不少长老都是认识的。他们不解,苍玦拿这东西是要做什么?折仙棒十记便能打出仙骨,是天界较为狠辣之物,难不成苍玦今日还要在此处大开杀戒?众人都警戒起来,哪知,苍玦一取出折仙棒,千梓便从地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