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长裙,艰难地在楼道里飞逃,始终不敢回头,怕见到他,又怕身后只有空洞的过去。
    绷到极致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硬,她尽力让自己专注于眼前不断向下的阶梯,不去想其它以外的事情,然而却无法抑制心中那种恐慌。
    然而,腰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游翡整个人从一阶踩空的失重之中抓回来。
    她立时挣扎,想挣开那份熟悉的温度,那人却紧紧地控制着她,任凭多少力气,都无法解开禁锢。
    心中的恼怒和脆弱再也无法压抑,游翡抬头大吼,“陈先生,你什么意思?”
    “翡,”男人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我不会放开妳,”
    “你!简直欺人太甚!”眼前已经模糊,仿佛再也不想忍耐,“你凭什么出现在我面前!?”
    看见她奔流的泪水,就仿佛那天看见她头也不回的下车一样,第一次,乌鸦觉得,也许任凭他怎么做,终究会失去这个女人。
    但他依旧不肯放手,“翡,我知道我怎么解释妳都不会原谅我,但我真的不想放开妳,”
    游翡用力捶着他,但他纹丝不动,“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私自大!你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吗?到底把别人当成什么!?你已经和别人订婚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翡,我没有和她订婚,我拒绝了,”他强迫她看着自己,想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又怕弄伤她,“我知道一开始是我做错了,我答应订婚,只是一个交易而已,她爸爸想挡掉日本的联姻,而我,我以为这样可以保护妳。”
    “保护我?”游翡冷笑,
    “和别人订婚来保护我?你自己听听这有多荒谬!你把人当白痴吗?我不会再相信你,你拒绝与否跟我没关系,也许是你们条件没谈好而已,我不能带给你什么利益,所以我也不想陪你玩这些游戏,你喜欢纵横情场是你事,”她顿了顿,眼中又泛起水雾,“是我自己太蠢。”
    “翡,我知道我的做法伤害了妳,”看着怀中不再挣扎的女人,从没有一刻觉得,她已经离自己如此遥远,“我不是跟妳玩游戏,我也不需要靠女人给我带来利益,我是真心的,爱妳,妳早就在我心里,没人能取代。”
    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游翡再度觉得心痛如绞,近一个多月中逐渐筑起的坚实城墙,几乎又要被他的轻言说爱而攻破,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此刻她才明白,原来许多浓烈的喜欢早已经累积成另一种更令人疼痛的情感。
    挣脱他的怀抱,男人也不再紧紧地锁住她,只有爱了的人,才会受到伤害,她勉强自己转过头不再看他,轻轻说了一句,“我也爱过你,   ”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马场的,但男人没有再追过来,她上了的士,却一直到家都止不住那种仿佛要撕裂她,伤心欲绝的疼痛。
    1997年7月2日,她飞往曼谷。
    无法入眠,也不想清醒,游翡一早便浑浑噩噩地来到机场,现在的她,真的想要逃离这座令她心伤的城市再也不回来。
    下了飞机之后,曼谷的街头阳光灿烂,喧闹,充满活力,游翡却也没有丝毫观光的兴致,只觉得炎热的温度和比香港更潮湿的空气,令人很不舒服,隔天才需要工作,她早早便在陌生的酒店睡了一天。
    然而,第二天一早,在前往客户公司的途中,她发现街上的人潮比昨天更多,不过许多都不像是游客,的士上的广播急促而嘈杂,虽然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也觉得有些奇怪。
    刚到客户所在的办公大楼,这里的情况更是不寻常到了极点,到处都是人或走或跑,无头苍蝇似的,似乎都非常急切。秘书匆匆将她领到会议室,便再无下文,等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耐不住奇怪,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整个楼层都很混乱,电话响个不停,急促的语调讲着她听不懂的泰语。
    也没人注意到她,在这层楼转了一圈,想找刚刚那位秘书小姐,却看见一片电视墙前正聚着许多人,墙面上是各类股市交易看板,还有当地以及国外新闻台,看了几分钟CNN,游翡脑中如被雷击,这时明白了过来,昨日泰铢崩溃了,她知道泰国是这场金融风暴中最先倒下的国家,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发生在香港回归日的隔天!
    看了一会儿新闻,说不出心中是担心还是不安,此时,秘书小姐终于找到她,但只匆匆地说,“Miss   Yu,   Sorry我们财务主管今天实在无法跟妳碰面,能不能明后天再约时间?“
    看这情况,游翡也明白,在这场即将横扫全亚洲的狂风巨浪之中,这家公司也许只是一叶扁舟,能不能安然度过都还两说,当下也只能说那她回酒店等两天。
    隔天,街上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乱,打电话回香港,Matt也忙得快要爆炸,说如果能改机票就让她赶紧回来,但是试了一整天,航空公司的电话根本打不进去,这年头也无法网路更改机票,游翡打开电视,报导说首都曼谷已经开始有零星暴动,旅游警戒提升,酒店前台也建议旅客没事不要外出,等到情况稳定。
    第三天,航空公司的电话终于通了,但是票务系统已经无法运作,几乎所有旅客都急着要离开泰国,要改机票只能去现场排后补位,游翡扶着有些发重的脑袋,好像来曼谷的第一天就有些不舒服,但自己没太在意,今日便开始偏头疼。
    收拾好简单的手提行李,她来到酒店大堂,原本门口一长串的的士,现在一辆都看不见,问了前台服务员,她们也说现在情况很乱,再乱下去说不定职员都不能来上班了,店铺被砸被抢,的士哪还敢上街?询问有什么别的方式去机场,前台则是劝她现在还是不要离开酒店比较安全。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游翡也是有些发怵,机场又不是走路能到的,但没有车,该怎么办?她一个人,也不敢就这样拉着行李到街上随便拦私家车,只好再回酒店房间想办法。
    试图打了几个从前台要来的华人电招车服务号码,但都说这几日不营业,最后只得和香港通了电话,说今日可能还走不了,她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舒服,吃了一片随身带着的止疼退烧药,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给惊醒,那声音坚持着撞击她的房门,拖着难受的身子爬起来游翡还有些不清醒,敲门还在继续,怎么回事?难道是火警?警铃并没有响阿。
    门打开,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脚一软,眼前便黑了。
    她似乎被人抱来抱去,感觉湿润的毛巾不断擦着她的身子,冰冷的温度却让皮肤感觉阵阵刺痛,十分难受,她极不舒服地哼了出声,但那人却只是停下来抱抱她,又继续用冷水擦着,直到她再也没有任何意识。
    似乎过了很久,一阵明亮的光线透过紧闭的双眼,在视网膜上映出火红的颜色,她才被刺激地微微睁开了眼,身子依然绵软无力,但头却已经不再剧烈疼痛,酒店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刺目的阳光透了进来,她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失神地盯了一会儿窗户才转过头,游翡却发现床的另一侧,正睡着一个人,难道这场梦还没醒?
    他怎么老出现在奇怪的梦里?她伸出手,阳光透不过她的手指,在那人的脸上形成了几道阴影,他的脸,难得看起来有些疲惫,脸上也有青青的胡渣,却只躺在床边上,双手抱着自己,似乎怕挤到她。
    她轻轻碰了他的脸。
    那人几乎立即清醒了过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颈窝,这感觉如此真实,游翡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不是梦吗?
    “还觉得不舒服?”男人开口
    直到这句话震动耳膜,传进自己的大脑,游翡才缓缓惊觉,这并不是一场梦,她猛地坐了起来,却随即又扶着床沿抵抗那股血压尚未回升的晕眩感。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曼谷吗?”
    “翡,先躺着,妳病了,“
    游翡想拍开他的手,但此时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被他按回床上。
    ”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曼谷,还精确地知道在这家酒店?
    ”泰国暴动,我担心妳,所以就来了,“对于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乌鸦自己也有些讶异。
    那天,她说的那句话,让他第一次尝到了所谓男欢女爱的苦涩,竟是这么让他疯狂,但他终究没有追上去,这不像他的性格,但他第一次愿意按耐住自己的欲望,如果她只想要离开他。
    但两天后,一直关注她动向的他,再一次尝到了害怕失去她的恐惧,所以他必须来到她身边带她走,不管她愿不愿意。
    ”妳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家酒店?“
    ”我问了妳的朋友,“
    ”Irene??”游翡感到有些震惊,”她怎么可能告诉你?“
    ”我和她说,妳有危险,只有我能把妳带回来,“男人定定地看着她,
    ”我不会跟你走的,“游翡不再看他,冷冷地说,这人,总是这么自私。
    男人不管她的挣扎和撇开的脸忽然将她抱住,”翡,我真的错了,但我从没骗過妳,一个字都没有,妳恨我,回去再恨,好吗?“
    为什么一在他的怀里,她就想哭,为什么那天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再度在胸口蔓延,她痛恨这种令她不安的感觉,害怕自己又一次信了他。
    ”乖,别哭,“男人紧紧抱着她,这个女人,能要了他的命。
    好像硬生生被她压抑了许久的难受,瞬间爆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她再度睡着,那男人都没有放开她。
    再醒来,已是向晚,男人依然将她搂在怀里,就像两人无数次在早晨醒来的姿势一样,那么自然。
    哭了一场睡了一场,心中松了一些,身体似乎也不再这么绵软无力。
    她动了动,男人便也醒了,他紧紧看向她的双眼,环绕着她的手依然没有放,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再面对他,想转开视线,吻,便落了下来。
    游翡奋力推他,踢他,但他却丝毫不再给她任何机会,男人翻身压了上来,任凭她怎么挣扎,男人激烈地吻着她,不让她逃避,只要她想躲,那人便吻的更猛烈。
    直到她再也无法逃开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那男人才终于停下来,他的眼神仿佛钉进心中已经愈合的伤口,让她疼痛,”翡,原谅我,原谅我,“
    看着眼前这个惯于掠夺男人,自己的不安,他怎么会明白?
    但他吻住她的眼泪,认真地对她说,“我爱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