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冲最近的举动说得上奇怪,训练缺席,一下课就往外跑,落在陆阳眼里就是整个危险警报拉响,结合老师近期就校外社会人员勒索频发做出的安全提示,心里生怕周冲被啥社会人士盯上,这姑娘又是个闷葫芦,不逼到绝境,那是一句话都不吭。万一真被社会人士盯上了,他跟在她身后,对方人多可能打不过,兜里的钱起码比她多,还能帮她负担一下。秉持着这种念头,陆阳就默许自己这略显变态的“跟踪”行为。
这一人一车悄悄跟着她兜过一条条马路,混在相似的校服中,除了出挑的身高,陆阳还真没被发现。
看着头上炫目的阳光,陆阳担忧地看着前方停在路口信号灯的格子伞,也不知道她的伞防晒指数够不够。
最后脚步停在天文馆外,陆阳清清淡淡地舒了口气。
隔着透明地玻璃,她看见他收了伞往里走去,指示牌跟她擦肩而过,她直直往馆内深处走去,陆阳皱了皱眉,没多思考,也往里走去,这闭馆都十五分钟了,还需要看什么?
空荡荡的场馆让声音肆意传播,熟悉的声音落在陆阳耳朵里居然让他感受到了未曾耳闻的慌乱。
“你好...阿姨,真的不可以给我老师的联系方式码?”
“孩子,你都来这么多次,我们也告诉很多次了这不符合规章制度,何况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你回去吧。”
“阿姨,我真的只想知道老师他...最近还好吗?以后...我还能在馆里见到他吗?”
“孩子,你听话,先回去,我知道你关心他,如果我们联系上他会给你转达的,你先回去吧。”话音边起,这手就控着女孩的肩膀往外推去。
周冲脑袋还混沌着,只感觉一阵推力让她向后,脚却还没反应过来,比落下更快的速度是被人紧紧接住的的速度。
低头却见周冲眼中还有泪光,陆阳一怔,心中闷疼一下,又别过脸去。
“打扰了,阿姨,我们先走了。”
周冲抬眼望去,只能看到男孩的下颌角。当时只觉得全身脱力,被人轻揽着往外走去。
肩上热度消失,迎面而来却是目光灼灼。
陆阳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人,一腔疑问还没到喉咙就被吞到胃里。阳光落在脚边,一只影子动了移动,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变成一个人。
周冲低头看着脚上的鞋,悬在眼眶的泪珠落在白色的鞋面上,几次呼吸吐纳,气息渐渐平缓,一抬头就看到沁出薄汗的脖颈。
“这里离宋妈妈的店挺近的,要不我们去吃顿包子?”陆阳低头询问道。
霞光漫天,烟雾缭绕。最是烟火抚人心。
周冲静坐在窗边,低着头手指搅着书包的肩带。
面前放着几个空碟子,陆阳把周冲面前那一屉最后一个小笼包夹走,见她眼神空滞。眼睛一转,陆阳往后一靠,肩膀落在沙发靠背上,因此伸长的双腿碰着她的鞋尖。
“周冲,我忘了带钱,你能帮我买单吗?”
周冲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往收银台走去。
陆阳捡起她带起落在地上的包,跟在她身后。
七点夜幕落下,江边的风与水波相拥。
“你请我吃了包子,礼尚往来我得回报你。”
“哈?”周冲侧过脑袋,看着他。
“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陆阳并排前行的影子不经意地勾了一下唇,头悄悄地往旁边歪了一下,映在水泥地板上像依偎地亲昵的雀。
周冲明白这一晚他言语中隐含的安慰之意,但还是仍不住露出期待。“真的?”
第一次她像少有的像同龄表现出来的一丝娇稚,陆阳愣了一瞬,连忙点头。
少年真诚的目光点亮她的心头。
“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陆谦和,陆谦和,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你怎么老喊你叔叔的名字?”
“叔叔!?”陆阳诧异地看着默不作声把牛奶放在他桌面的奶奶。
陆阳指着屏幕上的人,又看向奶奶,“真是我叔叔?这个天文学家,是我叔叔?!”
·
陆奶奶一抬手弹在他脑门,“我生的我还认不出了?”
.....
“所以我叔叔就是追求梦想和爱情放弃家业,然后被爷爷赶了出去?”
陆奶奶皱了皱眉,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女孩子当时接近你叔叔就是为了拿到零件的设计图,最后你叔叔离家出走后,你爷爷早就不计较了,还让你爸找了他好几次了。”
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心疼,当初陆谦和大学一毕业毅然决然离开家里和那个女孩结婚,自己当时心里生气郁闷,又担心他在外面遇到困难,自己千方百计拜托别人暗中照拂,结果发现老头子早就吩咐了下去。就拿当年陆谦和第一次得到认可的大奖项目,若是细细梳理其中脉络,也能发现不少陆家的帮助。
“那...那最近那件事您知道吗?”
陆阳试探地问到,刚刚贴吧那一堆所谓“天才陨落”“知人口面不知心”帖子甚至因为所谓“数据造假”而引申出来的一堆“师门秘辛”更是累了万层楼确确实实让他看到一群自诩“正义”的网友对真相不明的事件多加揣测,甚至不掩其恶毒本性。
陆奶奶看了他一眼,皱纹围住的眼眸边上在冷白的光下像微风掀起波澜的湖水光闪亮,却又皱起涟漪,温和的声音说道“欸,数据那事啊。你叔叔那事早半年就调查完了。数据没问题,研究所也早就发了声明。”
‘我是研究所我也会发声明说自己没问题啊,不然以后生意怎么做......
没问题他怎么不自己说....
说到底就是研究所为了保住名声...
这事刚刚出来,陆谦和还一直在放实验数据呢,现在没声了,不会是这最后的结果有问题吧...’
网上众说纷纭,所谓揣测在事件酝酿爆发直到所有调查结果出来就没停过。
“那叔叔他怎么不澄清了?”
“...不太清楚,不过那姑.”陆奶奶停顿了一下,轻舒出一口气,说道“你婶婶她半年前去世了。你叔叔他估计最近...不太好。”
......
陆阳将球拍收回包里,一节脆藕似的手臂递过来一瓶水。
周冲摇了摇手上的水,“麻烦你了,这几天没练肌肉都松弛了。”但话是这样说,这场训练赛即使他大比分赢了,但男女体力本就有差异,这种情况下,周冲还是能在体力下降的第三局杀了他一局。
“还得好好练习,不然我们选拔赛还是有点悬。”陆阳向她挑了挑眉,这话是事实。
“嗯嗯”一出训练馆的门,漫天袭来就是黑沉的夜幕。
周冲推着车站在车库门口等着陆阳。玉钩高悬,不偏不倚落在女孩绑得整齐的鞋带上。陆阳沿着缓坡往上蹬着,出口渐渐下沉,站着的人,是他的月光。
“怎么在这等,万一有个瞎的,一个猛冲就能把你撞到了。”
难得起了几分玩笑的意思,她看着走在她身边的人明明言语里有不饶人的意味脸上却是忍不住得意地勾起嘴角,想了一会,回了他一句:“那我下次不等了。”
“别!”男孩不仅仅嘴上反应迅速,手上更是拖着车头往她前面一站,拦着她的去路。
“你得等,不!以后我等。我长眼睛了,我会躲开的。”说着这话时候,陆阳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玉衡散落在他的眼眶中。
周冲心猛地一跳,没敢再看陆阳,把着车头绕过他快步往前走。
“周冲!冲冲!回我,你怎么不回复我呢?”陆阳拖着车跟在她身后喊着。
前面的女孩越跑越快,跑了没两步就蹬着脚踏骑了出去。
橙黄的灯光洒在柏油路上,自行车的车辙压过一道一道,棕榈树立在道路两侧,微风和煦只能使宽大的树叶相触,发出莎莎的声音,过了晚高峰的道路显得空旷,话语都留在风中。
“你怎么跑这么快?”
“..饿了”
“那脸怎么红了?”
“蹬车累的。”